夜行峨眉

羊君

    文\西南石油  张琴瑶


    三年前的初夏时节，第一次拜访峨眉。

    成片的茶园在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一路上浮想联翩，印象中的峨眉，是李白的“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是金庸笔下“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的周芷若最后翩然的身影。

    金庸写过的女子中，霍青桐、程灵素和周芷若，皆是惊才绝艳偏偏爱而不得，而周芷若，一直是争议最大的一位。一直不接受她失心疯的结局，以芷若的悟性和坚韧，我宁可她像郭芙一样归隐峨眉，也不愿她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苟且余生。

    也许是带着这样一份执念，也为了闻名遐迩的金顶日出，我决定从万年寺开始攀登，天黑前到达雷洞坪，翌日清晨上金顶观赏云海日出。

    一路攀爬一路赏景，初夏的峨眉，浓荫蔽日，处处滴翠，偶有杜鹃及各色野花点缀其间，令人心旷神怡，说笑间已到了息心所，此时略感疲乏但仍然自信满满，路遇几名往下走的游客，便问雷洞坪还有多远，谁知他们一个劲劝我们赶快往回走，“太远了，赶紧回去找地方住宿吧，天黑前你们连洗象池都走不到！”我看看日头还早，何况此时下山也十分可惜，便决意继续往上走。

    坐在息心所凉亭休息时，一位瘦瘦的僧人也在凭栏远望，8岁的小侄女好奇地问他：“你住在这山上，每天爬山不累吗？”僧人笑了：“开始是我爬山，觉得很累，后来是山在爬我，便感觉不累了。”息心所地处偏僻，与峨眉其他寺庙相比，香火寥寥，想必是潜心在此修行之人了。

    过了息心所之后，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山路蜿蜒曲折，初殿、华严殿，地图上手指头大小的距离，要花上一到两个小时才能爬到，体力渐渐开始不支，到后来基本上爬十分钟就要休息五分钟，从一点半万年寺开始到洗象池，已经是掌灯时分，在洗象池观赏了落日最后一道余晖，山间的薄雾骤然变浓，一直与我们同行的一对老夫妻实在走不动了（他们一直拄着登山杖，走得很慢但一直没停下休息，才保持了与我们同步），决定在洗象池住下了。

    此时我与老公也是又累又饿，但听同行的小伙子们说，若是住在洗象池，早上便赶不上去金顶看云海日出了，于是咬咬牙，决定再坚持一下。

    穿过寺庙窄窄的过道，两边的房间已是鼾声四起，不敢多做停留，怕自己已经有点动摇的意志会随着鼾声垮掉，于是快步穿过了寺庙。

    出了洗象池，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都拿出了手机、手电照明。所幸一路上陆陆续续集结了十几个年轻人，原本胆小的我才得以壮着胆子夜行峨眉。

    越往上，山路越来越陡峭，我的四肢都开始发软，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有些路段需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每爬一步手脚都在微微颤抖。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着。我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也许今天真的到不了雷洞坪了，也许我最后只能放弃，但不是现在，再坚持一分钟就好！”一边这样打气一边继续慢慢往上挪。在一个小平台休息时，“呀，萤火虫！”这才发现，山崖外浮动着几颗绿莹莹的小点，慢慢越来越多的小点聚集过来，如打翻了漫天繁星，如梦如幻，大家都激动不已，旅途的疲劳一扫而空。

    萤火虫之遇后，我的心情越来越好，虽然腿还是软的，掉到了一行人的最后，幸好有老公一路搀扶着慢慢往前走，我知道他也特别累，为了照顾我和小侄女，把吃的喝的都尽可能让给了我们，至今回想起来，大概就是“慢慢长夜，相依相扶”吧，希望余生我们也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大约11点多，我们终于走到了雷洞坪，兴奋交织着疲劳，找了家酒店住下后，就等着第二天上金顶了。算了下时间，从一点半到现在，差不多爬了十个小时，“你看，我们差点就要放弃了，结果我们还是坚持到了雷洞坪，所以人的潜力还是很大的！”晚上睡觉时，我还不忘跟老公总结今日感悟。“嗯嗯，是啊，快睡吧，明天不到五点就得起床坐缆车，还有好长一段山路要走呢！”老公已经是疲乏至极，很快进入梦乡。

    也许峨眉也被我们的诚心所感动，之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而愉快，居然遇到了难得一见的云海日出。当一轮红日在云海跳出来的一刹那，金光洒满翻腾的云海，四方普贤菩萨像高高屹立于峨眉之巅，身披耀目金光，俯瞰万千众生，更显宝相庄严。

    时隔三年，再次回想起这段峨眉之行，仍然感慨万千，它让我明白，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但只要脚步不停，即使走得再慢，也没有到不了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