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田园生活

羊君

    文\福建石油  何银基

    许多在都市里忙碌奔波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个田园梦，向往那种田园牧歌式宁静的、诗意的、浪漫的生活。其实，这种生活也许不仅存在于千百年来中国文人精神世界的构想里，也确实存在于一些村庄里，但大多数村庄真实的田园生活不像一些人想象的那么悠闲、那么美妙、那么诗情画意。

    土地是不会自动奉上粮食的，真正的田园生活是在土地里刨食。“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多么富有诗意啊，可别忘了，在“晨兴”和“戴月”之间，还有“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呢。城市里五一劳动节放假了，暑期里上班发高温补贴，但这些跟农民都沾不上边。在田园里讨生活的农民按农时季节干活，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误了农时，农时就误了你的生计。在烈日当头的酷暑里，是水稻种植区农民一年里最紧张的双抢，一边忙着早季稻的抢收，一边要赶在立秋前把晚季稻抢插下去，这前后不过二十天时间。在大蒸笼般的稻田里，从鸡叫干到鬼叫，回家时饥肠辘辘，腰酸背痛、两腿发软，此时此刻，有几人还会诗兴大发？

    我家乡村庄的田园多是旱地，主要作物是番薯，水稻很少，双抢并不是那么紧张。但酷暑期间是番薯生长的关键期，它迫切需要水，老天不下雨就得全力抗旱，这时田园里到处都是挥汗如雨的车水、戽水、挑水抗旱保苗的人群。记得有年暑假，父亲忙着生产队的抗旱，而自家菜地的抗旱就得我来承担了。村里的许多池塘都干涸了，找到底部还残留一点水的池塘，用瓢子一瓢一瓢舀着浑浊的泥水倒到桶里，然后沿着陡峭的池塘岸壁挑上去，浇到菜地。菜地许多地方还不见湿，而我的衣服却湿透了。

    村庄里的农民，永远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群。他们天天和田园打交道，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在腰酸背痛的时候，伸直腰，抬起头，祈求老天的无非是让他们衣食无虞。这是他们一生的梦想，也是他们全部的人生价值。除了衣食，他们还真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什么。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诗》写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唐代农民的命运是这样的，历朝历代农民的命运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新中国成立以后，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但仍然无法摆脱落后生产力和生活艰困的处境。我们村庄人均土地只有三分多，根本承载不起越来越膨胀的人口，农民的处境就更加窘迫。他们的劳动是艰辛的又是效率低下的，他们的生活是简单的又是粗粝的。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弯曲的脊梁，布满皱纹的脸庞，这是旧时乡村农民的典型形象。村庄里的田园生活，如果真的如世外桃源那么美好，当年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也不会哭天喊地要回城了，今天的农民也不会背井离乡一窝蜂地涌进城里了。

    夕阳下，烟雨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几千年来多少文人用绚丽的画笔描绘着它，用浪漫的诗篇赞美着它。但整日为衣食而耕耘，为衣食而操劳的当地农民会有同样的感受吗？恐怕未必。今天，当我们吃着从大棚和生产线催生、加工出来的食品的时候，难免怀念原生态的食物；当穿着假冒伪劣服装的时候，难免怀念由亲人一针一线缝制出来衣衫。厌倦了都市里的喧嚣、嘈杂和拥挤，厌倦了在都市里的艰辛打拼，厌倦了都市里尔虞我诈和惨烈竞争，想追求那种清静的自由和富足的闲暇，不妨到村庄里体验体验田园生活。那里有淳朴的人际关系，有清新的空气，有原生态的食物，但仅仅体验体验也就可以了，“今夜只应还寄宿，明朝拂曙与君辞。”

    我生在村庄，长在村庄，亲眼看到并亲身体验到村庄真实的田园生活，回想过去，许多往事令人不堪回首。一些人与其说向往村庄里的田园生活，不如说是对都市生活的厌倦。且不说无法割舍都市里的万千羁绊，也不说在村庄要面临的教育、医疗和交通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在远离城市、远离超市的村庄里，长期自食其力地过着田园生活，恐怕也不是多数城里人可以忍受的。当然，有人赚够了钱，在乡下选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个别墅，种点地，不为生计，只为排遣时光和获得安全食物，那是另当别论。不过，多数人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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