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

羊君

    文\浙江嘉兴石油分公司  陈晖

    傍晚的六点半，是熙攘的车流，是孩子一天的解放；是脱下的外衣，是刚刚点燃的灶台。六点半，是拥挤，是悠闲，是柴米油盐。仿佛一天之中，从这一刻，向往的生活才慢慢苏醒过来。

    其实，天空也是从这一刻苏醒的。与其说晨光给了它开始，不如说迟暮才是它一天的鼎盛。唯有亲眼看见，才会念念不忘。

    这天，我开车去郊外，附近被大学城环绕；于是我决定去校园里温习一下我的青春。抬头一看，有两所风格迥异的学校，就这样面对面地对峙着。一所是充满现代化的新式校园，气派硬朗的大门威严地立在我的面前，顶部的校徽骄傲地泛着光泽；而另一所看得出是有一些年岁的：斑驳的石门阻挡了几十年的风雨，像20世纪的教堂，有遥远的过去可供回想——我站在它们之间踌躇，不知该去追溯这边的历史，还是去展望那边的未来。

    就在我摇摆不定的时候，太阳悄悄挪了小半边天；我的影子由长变短，扎入了一堆银杏树叶。

    我朝远方望去，这般天空是我从未见过的。晚霞像是在瓦罐里酿造许久的陈酿，不小心被谁碰翻了。慢慢地，一缕浅红淌至天边，给这不懂得变化的日光平添了多少温柔。光秃的树枝杵在暮光之前，一只还未归巢的鸟儿在上面等待风停——冬日的一颦一笑，不再令人瑟瑟发抖、难以接近，反而充满慈祥和亲切。

    暮光的颜色千变万化，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穿越了半个地球的纬度，在冰天雪地之中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极光。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宽广——我想容纳远方的湖畔，想容纳北方的山岭，想容纳所有好的坏的心情，容纳每一本潦草的随笔。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诗人也更愿意把满腔的诗意，附着在这样的日落里。

    当我回过神转头一看，却猛然发现，夜已经快吞噬了一半的天空。

    我打开手机屏幕，六点半——一个恰逢北半球昼夜交替的时刻。此时，一丸圆月升起来，太阳掉下去。这一边是黑夜，那一头是黄昏；中间的渐变色，是夜抓住了太阳的尾巴。飞机划过，戳出一串不谙世事的云朵；我妄想包一片回去，夹在我的书里，贴在我的床头，也把它做进我每晚的梦里。

    地面上的影子已经默默离去了。我只能感叹，那是多么饱满的暮光啊，在我身后画上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圆。而此刻，前方的路灯忽然一齐亮起来了；剩下的天空交给了夜晚，月光却依旧是那个月光，淡淡的，不愿与谁做比较。我拿起超市里最后一杯守约的果茶，踏上了惬意的归程。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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