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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宇
不管打工还是种地,
农民脚下的路,漫漫而修远;而农民
的脚步,总也匆匆……
一一 题记
01
今春雪少
土地不怎么板结
如果惊蛰前后天气湿润
谷雨时节,清明也行
有一场细雨
庄稼就有了
三分收成
出门打工的心思
如这初春的太阳
尽管有着暖意
并不怎么明朗
如果可以不买楼房和车
可以不送孩子城里读书
如果可以自由恋爱而又不为彩礼左右
不为三金所累不为豪奢的婚礼所束
如果不以贫富划分阶层
不从职业区分贵贱……
作一个农民
一一 一个新社会的农民:
耕地不用牛、点灯不耗油
走路不骑马、盖房不买瓦
种地有补贴、老领养老金……
何乐而不为
02
盘旋路的人力市场
一一 那个打零工的人叫卖体力的
被称作“太阳公司”的地方
每一个农民工,兄弟姐妹们
不尽相同的服饰和姿态
包裹和展现着相同的面孔和心情
房费、学费、医疗费、保险费
走路费、入厕费、说话费
水费、电费、饭费……费费
都堆满了每一天的生活
每一句脏话都发自内心
每一次粗野都出自扭曲的灵魂
女人的心如一片不定的云彩,而自己
用十个小时的血汗挣来的一百元
在不到半小时的冲动中
周济了别人也解决了自己的困难,孩子
在无爱中睡去,夜灯摇曳
隔山的父母
用双双孤独的眼睛
穿越苍茫
寻找那间矮屋中亮着的
昏黄而微弱的灯盏
一一 这是他们希望的全部寄所
他们想孙子,对儿女
不怎么思念 :
他们都大了,应该也必须
承受生活,承担生活
所赋予生命的
种种磨难
03
因为辛苦和贫穷
因为低微和卑贱
因为城市的繁花与进步
因为农村的闭塞与守旧
因为同村的阿贵有了豪宅宝马
因为同龄的阿兰成了老板的知己红颜
因为隔壁老王都抱上孙孙了,城里一天乡下两天的
因为他婶在酒店洗碗多年,挣钱不说,寡居多年的她 竟然有了一个拿 退休金的老汉
因为邻居娶媳亲多朋众
因为亲戚嫁女收礼数万……
告别那个村庄
告别那个农家院
告别耕种持家的祖训
告别绿草茵茵百花烂漫
告别耕牛和新时代的播种机
告别祖父三代扶犁吆畜的百年
告别一只小狗不舍的目光雄鸡啼鸣的姿态
告别十亩地三间屋灶台弥漫的饭香土炕温馨的热恋
告别父亲威严眼神中满涌的震怒与无奈
告别母亲的依恋与不舍嘱咐了上千遍的吃饱穿暖
告别门前的树,树边的河,河边的畔
告别春天的片片绿意和初绽的桃粉杏白
告别一帘幽梦、一影绰约、一壁无暇
一袋行囊裹走远离和归期
一个身影没入涌动的人流
04
打拼十年
没入城市涌动的人流
最矮小的屋
却容纳着最高大的身躯
最苦累的活
却展示着最顽强的精神
最边缘的人
却建造着最中心的人居
最微弱收入
却奉献着最崇高的无私
头顶一曦晨微
最早站立在那个该站立的地方
脚踏一地幕色
最迟归来在那个不愿归来的时刻
一间屋子里的快乐与苦闷
都在他麻木的神态中
如果收入微薄,那么
所有的幸福和爱
都是奢侈的
妄谈
低矮的屋
聚拢着吊灯昏暗的微光
狼籍的灶具、零乱的碗筷
和流着口水伏桌而睡的孩子
媳妇就在床上抱着小儿蜷卧
冷漠的表情让人想起了
冬天的云,剩饭与凉菜
裏住饥渴的肠胃
这已经不错了
疲惫的身体与焦灼的灵魂
奔波一天之后
总算归了窝
05
打拼十年
打拼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和夜
每一个早晨与傍晚
每一个雨天与晴日
用自己的脚
丈量着城市的
角角落落
打拼十年
打拼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和夜
每一张纸钱或硬币
每一顿冷饮或剩菜
用自己的血汗
渐枯了生命的
淅淅沥沥
打拼十年
打拼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和夜
每一声喝斥与嘲弄
每一次下贱与自鄙
用自己的身份
验证着人性的
善善恶恶
打拼十年
打拼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和夜
每一夜无眠与困惑
每一昼倦怠与挣扎
用自己的老态
展示了岁月的
痕痕迹迹
06
打拼十年
用九年的血汗
换来一间城市的房屋
已是伤痕累累
剩下的一年
托付给贫穷与无奈
新娶的儿媳笑脸吟吟
一声甜甜的“爸”与“妈”
让十年的苦累与卑贱瞬间泪崩
一条融融的雨水
漫过久旱枯裂的土地
一直都还小的儿子
就在入住新居的那个晚上
瞬间长大了
高高大大的身躯
延续了渐近渐枯的人生
而他自己
在交待完一生最庄严的托付之后
蓦然回首
看见了十年之前的
那场久别
看见了那条路
曲曲径径百草渐掩的脚步
看见了那间屋
斑斑驳驳风雨渐蚀的壁立
看见了那棵树
直直立立日夜守望的静默
看见了那个人
孤孤单单倚门扶杖的姿态
看见了那片云
袅袅娜娜欲去不能的痴意
看见了那帘雨
淅淅沥沥有声无声的泣诉
看见了那轮月
朦朦胧胧似懂不懂的心情
看见了那片夜
昏昏黄黄星晨点点的垂落
…… ……
07
一囊行程
裹走风采与年华
一身倦意
背回稳健与深沉
脚步匆匆
村庄矮树古屋河畔
声声桩桩件件
隔山呼渡
老妈的轻啜
老爸的低叹
08
一条路
连接着村庄连接城市的边缘
一条路
连接着牵挂与思念
一条路
崎岖、漫漫、修远
一条路
从少年走向中年
两鬓斑斑
忘记了
昼夜日期和自己
舍弃了
自我欲望和贪婪
脚步匆匆
走过去岁和今春
走过责任
走过一生
该扛起的
负担
一条路
连接着父母和儿女
脚步匆匆
走过四季的时候
留下一路
孤单
来源 现代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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