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一天

似彩云般绚丽

三月八号早上，老巩与往常一样一声不响地走进马路对面的小超市，把捏出温度与湿度的15元钱递给收银台前的老板。老板按惯例装好五袋袋装黄酒递给老巩，老巩却站着不动。

       “怎么啦？”老板诧异的问。

       “今天不喝酒，我老婆用哪种卫生巾的？你看钱拿吧！”老巩地声音很小。

      “哦？哦！”老板惊讶后很快就明白过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

       老板装好两包七元一包的七度空间，找给老巩一元钱，笑呵呵地和他开玩笑：“老巩，体贴入微哦。”老巩一年四季都红彤彤的脸上腼腆地笑着，本就看起来像要睡着的眼睛成了一条线，提着卫生巾一声不响地离开。

       老板看着老巩瘦弱的背影，莫名地有些不安。

       多年前，承包梨园的老巩突然得了全身疼痛难忍的怪病。为求医治病，老巩转让了梨园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非但病情没见一点好转，反而日渐严重。痛苦绝望的老巩暗自寻找轻生的机会。一天，滴酒不沾的老巩瞒着家人买了一斤黄酒并一口气喝光。醉成一摊烂泥的他昏迷了三天后才醒来。老巩发现自己醉酒后不仅身体无恙，还缓解了疼痛，精神也好了很多。从此，黄酒是老巩随身携带的药，只要身体有了症状，就随手拿出喝上几口。饭可以缺餐少顿，酒绝对不行。 黄酒缓解了老巩的疼痛，但治标不治本。他还是日渐消瘦，体力不支，做啥事都力不从心。办小企的亲戚给了他一份门卫的工作，并让他老婆在厂里做杂活。老巩有一个儿子正在念高中。夫妻俩旺季时每月可挣四千多，淡季时不到三千，一家人精打细算和和睦睦地过着简单的日子。

       老板认识老巩已经四年，对于老巩的病史是老巩自己告诉他的。老巩夫妻俩的生活虽然有些拮据，但老板从没见过他夫妻俩吵嘴，夫妻俩偶尔还会到他这里小坐聊天。老巩平时话不多，但他故事很多，一旦讲开了就滔滔不绝。特别是讲起越南自卫战，好像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惊心动魄，出神入化，老板时常听得忘记做生意。老巩对黄酒的依赖像抽鸦片上瘾一样，每天喝的次数逐渐增多，每次的量也越来越大。老板记得刚认识他时是一天两三斤，现在一天都得五六斤。“今天该不会真不喝酒了吧，他怎么受的住？”老板一边在淘宝网浏览着节日的礼物一边嘀咕。

       老巩的老婆之前说过，酒喝多了也不好。为了控制老巩的酒量，每天只给他十五元钱。况且每天十五元对他家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老巩今天把钱给老婆礼物了，哪还有酒喝啊？老板可是见过一次老巩疼痛难忍时瘫软在地打滚挣扎的，虽然老巩没有哭天喊地，但那深沉痛苦地呻吟与脸部扭曲地表情就足已知道疼痛的程度了。

        老板坐在收银台前心神不宁地挑选着送给老婆的鲜花，时不时往对面的厂门口望去。他希望能和往常一样，看见老巩在门口和别人聊天，扫地，绿化地拔草……若能过来聊聊越南自卫战那就更好。老板和老巩只是萍水相逢，四年中也只有平淡如水的交集，但不知什么原因，老板一天看不到老巩的身影，听不到老巩的声音，总会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些不踏实。可  这一天，老巩一整天都没有动静，很有可能是病情发作在痛苦中煎熬。老板责怪自己太迟钝，老巩又不知道他老婆用的卫生巾多少钱一包，当时为什么不给他装几袋黄酒呢？老板也想过给老巩送去一些，但总觉得这样做又不太合适。

       夜幕下，工业区很安静，只有孤独的路灯在默默的守候偶尔经过的人。网上妇女节礼物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可 老板一整天都没有挑中送给老婆的礼物。他给在城市另外一个角落开超市的老婆打了一个问候电话，发了一个红包。老板望着对面关着门的门卫室准备打烊。突然，门卫室的门开了，老巩的老婆边喊边朝小超市跑过来：“快！给我拿几袋白酒，疯了，真是疯了……”

       老板急忙装了几袋递给她小心地问：“没事吧？”

       “我刚刚忙完，事太多，没在意，一点都不知道，命都不要了……老都老了，还讲这一套……哎呀，他自己照顾好自己……钱……。”老巩的老婆急得语无伦次，接过白酒火急火燎地往回跑：“钱再付，他没了，我也……”

       老板目送她进入门卫室关上门，凝神屏息倾听了一阵，很安静。然后，慢慢地拉下了卷门。

       老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朵却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是何时睡去。

       第二天早上，老板开门就看见扫地的老巩，他笑了……

来源 现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