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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一只孤雀栖息在“驴头”上,伴着起伏的抽油机唱着歌。雨珠顺着管钳把一滴一滴的滑进水里,溅起微许波纹。太阳雨使天空突现出明快的色调,一抹彩虹在明快的背景下忽隐忽现。
507步,从计量站到采油井,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让他明白了怎么把单调变成生动,只不过伏契克的七步是法西斯牢房的长度,而507步是他每天巡井要走的路途。
这条路,他走了将近10年。他曾在明媚的春光里唱着歌走过,那时他刚刚参加工作;他也曾在秋季的天高云淡中走过,远处的采油树在微风中挺拔俊秀;冬天雪花纷飞时,他提了电流表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走过,放眼四野,天地一色,他俨然成了行走江湖的“雪山飞狐”。
不过眼下这条路,见不到路基黄土,见不到他熟悉的沟沟坎坎,只有一片片的汪洋沼泽,水没膝盖,举步维艰。他想象用武侠小说中的“凌波微步”在沼泽上飞过这507步;他甚至想到了“燕子三抄水”的绝妙轻功。可惜他是凡夫俗子,他不仅没有傲视群雄的盖世武功,在村民偷油威胁他时,他甚至内心感到了一丝慌恐。
用二十一世纪的标准衡量,他仍处在与世半隔绝的状态。离基地很远,孤零零的一座计量站。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只有一部电台与外界联络。油罐车三天来拉一次油;一辆他唤作“巡洋舰”的汽车三天一趟给他送来米面和清水。他象一个隐居山野的大侠,独守着平原上奇特的风景。
他常常用奇怪的目光巡视他守护的一切,就如同他刚上岗时脑中的疑惑。“抽油机为什么又叫驴头”,“采油树为什么不开花,不结果。”静守8年,他终于修得正果,当采油树的盘根盒往外刺油时,他边换盘根边会自言自语的说“采油树开花了。”铁树开花,在他家乡是一种吉兆,表示一种美好梦想将会实现。
今天,他有一种特别的感受。他就要离开这个计量站了,再过一个月就会有人来换他。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拉油点将逐渐取消,取而代之的是输油管线的铺设。他不敢设象以后会不会有时间看夜空中的群星争辉;他不敢奢望以后能否看到黎明与黑暗的绝世厮杀。
他有5年的春节是在站上度过的。每年除夕夜,他都无心守在电视机前观看笑星、歌星的表演。他依照惯例提了管钳,挎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采油树。过年了,他要亲手给采油树换上新装,崭新的油漆在银色的月光下烁烁发光。远处,城市和城市边缘的乡村上空,一簇簇烟花在半空中绽放,那是对新年的祝福和希望,他也把对亲人的祝愿融入了五彩缤纷的绽放礼花。
“风雨的小路还能走多远,唱过的歌谣还能记几首,许下的诺言何时能够实现,孤独的时候,别忘了还有象我一样的朋友。”这是他经常哼唱的一首歌,尤其干活的时候唱的最多。采油树静默无语,抽油机则欢快的随声附和。
大地茫茫,河水流淌。计量站处在泄洪区,地势低洼,每到多雨季节,这里会变成汪洋一片。他用比平常多付出十倍的力气走着这507步,他一条腿的膝盖隐隐作痛,另一条腿却麻木的毫无知觉。没有人知道那是一条假腿。而他就是用这条腿十年间重复着走过了多少次507步。(杨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