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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怀念乡村夏夜。那时,爸爸已是不惑之年。吃过晚饭后,爸爸便坐到院子里老槐树下的矮桌边,手中是一杯茉莉花茶。我坐在矮桌前写作业,爸爸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我的头上,落到我的作业本上,一会儿又落到伏于我脚边的阿黑(我家的狗)身上。西天燃烧着一片灿烂的云霞,道道金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射下来,爸爸、矮桌和书本,还有阿黑,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收起了书本。爸爸边品咂着清茶,边和我一起背诵古诗词。那时的我偏爱李白,觉得他的诗中藏着我未来的人生和梦想,“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而人到中年的爸爸,对人情冷暖有更深刻的理解和体会,他更推崇的是苏轼的达观和洒脱。“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父女俩你一首我一首,动情地吟诵着,我们神游在古诗词的意境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不知何时,月亮已悄悄地爬上树梢。如水的月光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光令小院的一切清辉如洗。远处连绵的群山,近处的房屋,身旁的槐树,院中的花草,都如在牛乳中洗过一样,朦朦胧胧。一阵微风拂过,槐花的花瓣纷纷坠离枝头,落在桌子上,落在我和爸爸的头发上,衣服上,槐花迷人的香气便氤氲在空气中,像甜香的蜜在空中无声流淌,如丝如缕。我高兴地跳起来拍着手,喊道:“下雨了,好香的雨!”我的快乐情绪感染了爸爸。爸爸望着远处黛色的群山,吟诵道:“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爸爸摸着光光的下巴,眼睛微闭,摇头晃脑,他的音调抑扬顿挫,饱含深情。很显然,他已完全沉醉在这月朗风清的美好景致中了,与天空的那轮明月和身边的清风融为一体,物我两忘。此时,月光如一道白练凌空展开,又如水银泻地。清风徐徐,花枝轻摇,好像是风姿绰约的美人在月下婆娑起舞,花瓣在簌簌落下,夏虫在唧唧弹琴,萤火虫提着灯笼在惬意地游走,远处池塘隐约传来几声蛙鸣,让这寻常的农家小院更显得清幽、宁静,就连阿黑似乎也陶醉在这清风明月夜,时而矫首看萤光,时而竖耳听虫鸣,更多的时候是以颐枕脚,闭目陶醉……30年的时光倏忽而过。爸爸已驾鹤西行远方,而我也如一粒蒲公英的种子被岁月浩荡的长风挟裹着漂流他乡。每逢月朗风清的夏夜,我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院子里,清风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肌肤,凝望皎白月光,一颗心便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乡。这时,童年神奇地重临于我的心头,父女俩坐在矮桌前朗诵古诗词的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在耳畔回荡,对爸爸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忍不住眼泪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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