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唯有自渡

似彩云般绚丽

有那么几年，生活并不如意，倒也不是遇上了什么磨难或是灾祸，只是每天都过得不痛快。特别是上学那会儿，大概是正处于一个热情奔放与烦恼迷茫相交织的年纪，很多事儿都无法从容面对。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只要有一点好或不好的事情发生，就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会关注或嘲笑自己。

大学时最让我恐惧的就是考试，因为没有理工科的细胞，却偏偏为了得到一个“城镇户口”而考取了工科院校。所以高数、线性代数、工程制图、机械原理等，各科目以及各科目老师都成了我的天敌。越是恐惧，越不想上课，越不想上课越学不好，第一学期末考试三科都不及格。幸运的是，我那时刚上大一上半学期，下面尚且没有能够接收我留级的学弟学妹，因此躲过了留级的厄运。

但这对我来说也是天大的耻辱，我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害怕碰到老师和同学。常常让同宿的人帮我带饭，然后一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吃完。有时打水会遇到班里的辅导员，他总是用右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向上推一推他很显斯文的眼镜，然后冲我点头微笑。这微笑持续了四年，在考试的前半年，这笑容让我觉得大学生活无比美好。有时我也学着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蹭一下右眼眶，然后嘻嘻一笑。
但是，自从我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后，这笑容和手势如同放久了的石榴，甜味还有，只是又多了酸涩。我便再没有学着他用食指捅咕自己下眼眶的勇气了，硬着头皮将嘴角努力向上翘一翘，然后赶紧溜之大吉。那阵子，我常想起《红楼梦》第二十五回，贾府的老祖宗说的一小段话来：“都是你们素日调唆着，逼他念书写字，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就像个避猫鼠儿一样。”
我觉得贾宝玉可真幸运，书念不好还有人替他求情撑腰。这要是我们老祖宗知道了我的成绩，说不定大耳刮子早就呼过来了。不过此时，我也只能在心里篡改一下贾母的话：“都是你们素日调唆着，逼我念书考试，把胆子唬破了，见了老师就像个避猫鼠儿一样。”


可怕的是，这件事落下了后遗症，总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要么是个山尖儿，要么是个大坑。就连做得好了，也一样让我不自在。比如在学校得了个书法比赛第二名，瞬时觉得自己光芒万丈。仿佛全校师生都应该认识我，全然忘了还有第一名这回事儿。学期末从最后一名冲入了前15名，并且得了进步奖，又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我的心情就这样上蹿下跳了好多年，真真是不舒服。
后来，我慢慢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不过是别人顺嘴说的一件小事。真正会把我们看在眼里、刻在心上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当你为某件事情肝肠寸断或欣喜若狂时，别人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你。即使注意到了，也不过是那人在某个闲暇时间里的一点小谈资，下一秒那人还是满腔热忱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里，而你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好比一位大明星，恋爱了、分手了、结婚了、生娃了、离婚了、出丑闻了、做慈善了……所有的人的确瞩目过，但这些事情与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的来与去、好与坏，最终都不过是你嘴里的“啧啧”或“哎呀”而已。
有一次，我去公共浴池洗澡，同去的还有两位朋友。因为是夏季，在小镇租住的人又多，澡堂里就跟煮饺子一样，热气腾腾，滑不溜秋。我一个没走稳，竟然“啪唧”一声摔了个大大的仰八叉。恼怒、尴尬、疼痛，一股脑全都涌进了胸膛。但奇怪的是，当我爬起来走到我的伙伴面前时，他们没一个人问我怎么样？疼不疼？出来时，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他们没有同情心，他们却说：“原来摔倒的是你啊！”
我还能说什么呢？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右胳膊肘仍旧有丝丝的疼痛。但是大家谈论的是晚上吃什么，猪肉涨价了，明天上班又要开无聊的会议等。与我毫不相干，仿佛我从来没有摔倒，仿佛我的右胳膊肘从来没有疼过。原来，每一个人在他人的眼里都是沧海一粟，不会有那么多人真的在乎你胖了还是瘦了，疼了还是痒了。想想自己对别人也是一样，隔壁的孩子没能上心仪的小学，蹲在小区的凉亭旁掉眼泪。我只在临睡前和妻子嘟囔了几句，便会周公了。

谁都没有那么多观众，很多时候，周围的眼神和评价都是我们自己假想出来的。纵然我们经历了天翻地覆，因此受到影响的大概也只有家人和爱人。而其他人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该睡觉睡觉。就好比你每天都去同一家超市买菜，每次都消费不低，但如果你搬家了或者换了一家超市去买，也绝不会有人跑来问你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

所以，只管做自己，不用太在乎别人的想法，别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对你产生想法，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你。若是担心周遭的眼光而让自己活得不堪重负，终归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来源 鄂尔多斯电业集团文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