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头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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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初秋的一天上午，九点左右，广阔无垠的戈壁滩阳光灿烂，凉风习习，核城警卫团一营二连的训练场上，正在进行持枪队列训练。


年轻的战士们，朝气蓬勃，身姿挺拨，随着班长洪亮的口令声进行着认真的操练，他们精神抖擞，状态昂扬，志气旺盛。


绿色的军装映衬着年轻的脸庞，闪闪的红星、鲜艳的领章，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威武，战士们充满了自信，青春的热血伴着肩上的钢枪！


一排二班的训练区域，一位高大英俊的班长一脸严肃，面容铁青，正起劲地喊着口令: “一二一……”，队列中，一个新兵模样的战士，动作总是懒懒散散，松松挎挎，咋看咋别扭，太不协调了！




(当年即将离队的班长叶长发)


班长耐着性子，一边继续喊着口令，一边提醒着: “注意动作要领，提起精神来，个别人要注意！”可是，那个战士依然我行我素，根本无视班长的提醒，继续随随便便的走着，影响着全班的整体动作。


看得出来，班长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还是克制着，而那个战士却没有丝毫的觉察和改进。于是，班长指名道姓的批评了: “宋勇，你要注意了，咱们这是在队列训练，不要太过分！”


听到这话，这个战士，也就是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对抗的情绪: 我偏就不好好走。我想: 你当着全班人的面点名批评我，可是你知道我此刻的状态么？我后半夜四点起来上哨，清晨六点才下哨，吃过饭就来训练，很瞌睡，实在是提不起劲。


那时的我内向而敏感，又年轻单纯、思想简单，少年意气中不乏幼稚和冲动，甚至还有点儿无知……


终于，班长忍不住了，一股怒气瞬间爆发，直接冲过来就很猛的推了我一把，这一把力气可不小，我一个趔趄……顿时，我满心的愤怒，双拳紧握，怒视着班长，就要回击过去，可在最后一刻理智占了上风，我终于忍住了……


一晃三十九年过去了，这件对我触动很大、很深并对我后来的军营生活产生积极影响的事情，一直在我的心里珍藏着。在以后的漫长人生岁月中，每当想起那天，我就会有一种深深的、懊悔的、并且也很复杂的心情泛起……


当时，我们的排长高延俊严厉的批评了班长: “你作为一个老兵、一个班长，怎么能这样做呢？”。高排长也严肃的批评了我: “他是班长，虽然做法欠妥，但在训练中对你的要求是正确的。而你作为一个战士，不服从管理和指挥，跟班长对着来，这不仅影响了班长在全班的威信，更影响了全班的训练，同时也影响了你自己的个人形象……”




(当年的高延俊排长)


后来，当班长向我道歉 : “我忘了你昨晚上哨，没有休息好……”那时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很是后悔: “我做的确实不好，影响了全班的队列训练……”，其实谁不是每天夜里上哨呢？大家都一样（我们是警卫部队，每人每天昼夜各有一班哨）。而我为什么就做不好呢？什么才叫真正的战士？一个不懂得服从和牺牲的战士，是不成熟、不合格的战士！


当年高排长的一席话，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以至于直到今天，我都记忆犹新。是呀，我当年那样的做法不仅影响了班长，更是影响了我自己，使我在战友们心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因为我本质上是一个自尊心很强、且向往上进的人，而排长恰好就说中了我那自尊而又敏感的真实内心，他的话很中肯。（感谢高排长，他警醒了我，使我受益良多。）


那天和班长的冲突，在我年轻的心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冷静后我想了很多，深刻的进行了自我反思，当时的细节一直记着，到今天都没有忘记。


前些年，曾经有一部电视剧《士兵突击》，里面的主人公许三多深深地吸引了我，他身上那种顽强拼搏的精神和对战友的深情厚义，令人感动。 他的坚持，不抛弃、不放弃， 给了我一个很强烈的感受: 这部电视剧如果是在我当新兵的时候看到，那该多好啊！


我的班长叫叶长发，兰州人，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1978年参军入伍。作为同批入伍战友中的佼佼者，他的军事素质很好，个人单兵军事技能令人刮目，平时也是一股雷励风行的军人作风，当兵第二年就直接担任了班长。


2017年10月7日傍晚，国庆佳节的最后一天，我忽然接到了班长的电话，顿时一股暖流从心中涌起，几十年了，又听到他那久违而熟悉的的话语，浓浓的兰州口音让我激动、感慨、高兴，从他的话语中感觉他气质依然，状态良好！


通话中，他提起了那段我们共同的经历，再次表示歉意，这更是让我深深的感动，我发自内心的告诉他: “你当年的那一推，让我更快的融入了军营火热的生活，这不仅对我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更成了我人生一个美好的永久回忆！”


多年来，我时常想起高排长和叶班长，很想念他们和战友们，那军营生活的点点滴滴，洋溢着青春的激情，犹如一杯杯的美酒，甘甜，醇厚，无不令人回味、怀念与想往……


高排长16岁参军，17岁上军校，20岁到我们排当排长，年轻干练，同代人中的佼佼者。他只比我大一岁，却那么优秀，出类拔萃，一直是我的榜样，可我做的很不好，所以很羞愧。（前段时间，老排长去重庆路过汉中，来看我和另一位战友刘晓春，让我们很是感动！）


当年的我们，血气方刚、热情豪迈，每天过的既紧张又充实，几年的部队生活锻炼，让我这样一个曾经散漫拖拉的社会青年变的精神饱满、充满自信，使我在后来的人生岁月里多了一分从容与冷静。


如今退休了，闲暇时间多了，就更容易想起往事，而想起最多的还是那段戈壁滩上的火热激情，那些难忘的、如今分散在各地的兄弟般的战友啊！


叶班长也是只比我大一岁，可他却比我成熟很多，更比我像个军人。如果他在部队一直干下去，肯定是一个优秀的职业军人！（我和他有着相同的经历，也是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参军入伍，但我和他相比就差的太远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世事沧桑，岁月流逝，我们都已鬓发斑白了，真是弹指挥间一瞬间啊。


总是想起当年的战友，想起曾经睡在一个大通铺上的兄弟，从左向右数，第一位是班长叶长发，下来是机枪手单忠海、再下来就是担任机枪副射手的我……以此类推，一直到副班长徐立（全班12个兄弟）！


班长，你还记得当年的班务会么？我们坐在小凳上，背靠床铺排一溜，你坐在桌子旁边那个全班唯一的高椅子上，侃侃而谈，严肃中带着少有的笑容……


我们轮流发言后，你最后作总结发言，一口地道的兰州乡音，朴实而认真，充满了鼓励和温暖，让我们有了一种兄长般的感觉……


当时的情景，我现在时常想起，历历在目，彷佛就在昨天。我永远忘不了84654部队一营二连一排二班，忘不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当年的我)


当年的班务会如今看来，它不仅让我们明白了即使对别人有意见、那也应该在当面提出、而不是在背后议论开小会，它还锻炼了我们每个人的讲话能力，因为班务会上人人都要发言。既然是在全班人面前讲话，那谁都想讲的好一点，从语言的逻辑性到条理顺序都想发挥的漂亮一些。


很多战士刚到部队时，不好意思在全班人面前讲话，不善于在班务会上表达自己的思想认识和观点看法，有的战士一发言还有点脸红，可最后经过锻炼，都能够自由发挥，畅所欲言……


当然，作为班务会的主持者，受益最大的还是班长们。我记得当年在我们二连，班长们在各自的班里围绕上哨执勤、训练操课、战士思想状态侃侃而谈……他们从刚上任时讲话的漫无边际到最终的主题鲜明，由开始的紧张、结结巴巴到后来的口若悬河……（部队真是一座大熔炉、一所大学校！）


我们是战友，也是朋友，更是兄弟，连长、排长和班长就是我们的兄长，无论天南海北、万水千山，曾经是战友永远是兄弟，虽然我们现在散居各地，但是山高水长，兄弟情义永存！


我叫宋勇，来自陕西汉中，一个退伍三十多年的年近花甲者……


一直记着自己穿军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