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坚：阶梯式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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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小时候，每当这首歌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快速的跑开了，因为我觉得那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我从小就惧怕父亲，而且很怕。因为父亲的沉默、古板、传统、独断、自私、骂咧。我从来没有对父亲产生过依恋。有的只是恐惧，就这样一直到长大，这种感觉陪我度过了漫漫的小学和中学时光。在外地上大学的几年时间，父亲也从没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只是母亲偶尔寒颤几句，问我钱是否够花。我从来没有试图去改变这种状态，因为总觉得是他提供了我的衣食住行，离开了他，我不知道去哪里。我有时候不理解，母亲这么豁达的性子如何承受了这三十多年来的顺从和忍让。
父亲对我一直很冷漠。人们常说，儿子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而我们却彼此没有温度。他从没给过我一分零花钱，就连交学费也是班里最后一个。小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拿着父亲给的零花钱买的熊毅武方便面在我面前炫来炫去时，我只能跟在他们后面跑来跑去。父亲干活时，喜欢我们围着他转，招呼我们拿东送西的，如果让我去找个斧头，我没找到，“人家还当小偷呢，你怎么就连个自家的东西也找不到”？
高考进入倒计时，同学们在那积极奋战，我也不例外，晚睡早起，更是很少回家。寒冬腊月的一个早晨，最后一节课下了，同学们似离弦的箭冲向饭堂，我也紧随其后，快到饭堂门口，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东张西望，一个同学说，那不是你父亲嘛。我走过去，“你来作甚来了？”我吃惊的说道。“我给你带了点饭，你妈刚做出来热腾腾的，排骨烩酸菜，你的最爱。说着在一个厚棉袄里取出来，包裹了十来层塑料袋的饭盒。然后又在一个黄挎包里取出几个大盒子，我仔细一看，这不是很流行的那个“生命壹号”。“听单位同事说，高三的孩子都喝这个，能补脑提神，只要起作用，咱也喝”。“这个挺贵的，别浪费那个钱了，喝了我也估计考不上”我喃喃的说道。“你只要尽力就好，你放心，即使考不上本科，专科我也供你上”父亲怔怔有词的说道。听了这些话，我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他要起身走了，只见他骑着三轮车渐渐消失在腊月的寒风里，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父亲如实供我上了大学，上大学临走时，父亲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朋友同事们，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咱又不是名牌大学，让人笑话。父亲执拗的说道：虽然只是普通院校，但咱也是靠实力考上的，到哪都承认，不丢人，我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九头驴也拉不回来的。临走的前一天，父亲突然要领我去了趟县城，把我带到一个商场，走到手机专柜前，让我挑选一部手机，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只好默默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现在我们姐弟都上班工作了，生活也比过去好多了，父亲也到了即将退休的年龄。但父亲依旧是穿着那件已经穿了三年发白的布满焊点的工作服，来去在单位的路上。中午很少休息，在自己开垦的一片田地间，弯着腰辛苦劳作着。确实，他的背比以前弯了。由于离家比较近，我回家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但发现父亲的话比以前少了，更是很少听到他的骂声了，每到周末回我的小家时，他会不作声的把自己种的些蔬菜瓜果打包好，让给我儿子带回去。
岁月沉积在心底深处的思绪不禁涌上心头。我们或许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意识到，平淡的生活中其实蕴藏着许多爱的细节，它琐碎，细小，像一丝风，似一缕雾，淡淡地藏在生活不起眼的某个环节上。或者，它更像是一滴水，在我们未察觉时，早已默默地渗透在了生活的深处。有时不需赞扬我们即可领会。可惜，活得很“粗糙”的我们，往往感受不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只有当岁月走过，才渐渐品出那淡淡的父爱中所蕴含的深远韵味，父亲对我的爱就像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在我灵魂深处撑起一片绿荫，供我歇息，使我在努力生活的同时，更加深刻地领悟血脉的奔腾，生命与爱的厚重。父亲从被苦难碾碎的滚滚阅历中，筛出饱满的种子，植入我的生命中，不断给养和呵护，培育了我灵魂深处一片开阔的精神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