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宏：履职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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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一个兵，根是一个民，所以我命定就是个兵头将尾。在工会，做人一定要低八度，做事一定要高八度。”
　　——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优秀工会工作者、陕西省南郑县工会主席王国宏
　　至今，王国宏仍然清楚地记得6年前到县总上任时的不堪：一没地位，二没荣誉，三没自信，四没能力，五没思路，长期在综合考评中落后，工作下报上传没落实。经过数年艰苦奋战，现在的南郑县总工会成为陕西工会的模范，两获全国先进。
　　盘点过往，这位当过10年兵、18年乡镇书记荣膺3项全国先进的县总主席厚道一笑：“本是一个兵，根是一个民，所以我命定就是个兵头将尾。”

　　这位兵头将尾，用丰富人生阅历沉淀的智慧，去敲击一个个难题，使刻板的工作过程似乎成了一种艺术。

　　“不要钱”的智慧

　　2007年6月，王国宏来到县总，大吃一惊。全年工会经费只有40多万元，勉强够发工资，其他什么事都干不成。

　　接手的第一件事让他哭笑不得。“之前县总靠一个企业赞助的两万元，办了一场职工运动会，可是办完后却留下了两万元的窟窿，工会硬是没钱去补。”

　　自古有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这无米之炊如何做下去？总不能一点事情没做就厚着脸皮去向政府要吧？

　　除了最直接的办法工会经费地税代征，王国宏下出了“不要钱”的五步棋。

　　第一步“突破”。来到县总时，组织部门通知他说，把工资关系转到县总后，才能按“副县”批。他思量，工会那点钱，本来就不够花，自己再去分一勺，那还怎么工作？他找到领导，装着生气的样子：“尽管你们把我高看一眼，给了‘副县’，但如果工资‘自收自支’，就是‘副厅’也干不下去呀，这是对一个组织的地位、作用没认可。”

　　书记、县长想了想：“工会发还是财政发，都是纳税人的钱，根本上一样。”最终结果是继续由财政发。

　　“这就开了一个口子，为后两步打下了基础。”王国宏小有得意。

　　不到半年，第二步棋的机会来了。县总原来6个编制已满，王国宏来不久，他们就按政策退居二线，但工资还是工会发。王国宏从《工会法》找到依据。“他们都是老同志，作出了贡献，现在在编不在岗，还让工会发工资，工会经费有限，能不能按《工会法》由财政供养，对他们的过去也是一种肯定？”

　　言之成理，工会建议获同意。但具体办理时，财政只给解决基本工资，占收入60%的津贴补助仍按原渠道。王国宏见到书记、县长后，不紧不慢地说：“谢谢你们对工会退休干部的关心，但我又不知道该感谢谁？”领导知道他话里有话：“啥意思，国宏？”

　　王国宏这才讲了事情的原委，又重摆了一番法律政策。书记与县长讨论后，当场责成财政局不折不扣按会议精神办。

　　第三步棋，顺水推舟。在编的人都已退，县委提名从其他单位借调两人来干工作。“鸭子游泳动身不动根，人到工会，工资关系不变。”他幽默的建议轻松得到了认可。

　　后来，他又走了两步：一是建立县总机关干部财政供养工资专户，二是将俱乐部及之后成立的困难职工援助中心的8名职工先后纳入财政供养。

　　“先后有15人吃上了财政饭，加上工会经费等，每年有100多万元，这就解决了‘有钱办事’的问题。”数年运筹圆满，王国宏笑得很开心。

　　某日，书记、县长见到王国宏开玩笑：“这个家伙，从没有直接要钱，最后都从我们兜里把钱掏走了。”


　　待遇解决了，咋要求都不为过

　　王国宏到工会来实际是个光杆司令，除了下属的俱乐部有4个工人外，机关一个兵都没有。

　　他找到县委，从乡镇和林业工会借调了两个人。这两人现在已是县总的副主席，都是独当一面的骨干。然后又聘用了一个司机。

　　老主席刚办退二线手续，他跟他交心：“前任和后任，一般关系都不好处，但是我啥待遇，你也啥待遇，只要求一点——按部就班上班。”

　　2010年，老主席正式退休，王国宏和他拉家常：“你给我帮个忙？”“啥忙？”“工会经费地税代征与管理。如果你同意，我把你聘回来。”“行，没问题。”老主席爽快答应了。

　　陕南是个重情义、礼数的地方，崇尚士为知己用。“老主席跟地税人脉很熟，做事很仔细，我又把机关签字报销的事全部委托给他，我就从事务当中抽身出来，谋工会的大事。”王国宏诡秘一笑。

　　这样，手下至少有了8个人。王国宏很清楚，人不多，但用足了也是一条龙。

　　他首先从根本上解决大家“吃财政饭”的问题。其次，在小事上强调平等，不分职务高低、在职聘用。有次县总获评先进，按规定每人奖励一个月工资，但他提议人人千元，皆大欢喜。“如果我和干部多拿，也符合政策，但这点钱有差别，人心里会不舒服。”

　　8个人显然还很不够。2009年，政府机构改革。王国宏抓住机遇，最终使县委常委会在撤并机构的大背景下一次顺利通过决定：县直22个部门、22个撤并后的乡镇全部成立工会，配备享受同级副职待遇的专职工会主席。

　　“等于又给工会解决了44个编制。现在县总筹备个会、干中心工作等，有的是人干活，不像过去累死也只是8个人。”

　　只有钱办事，有人干事，但肯不肯干、会不会干？王国宏钻研《工会法》和中国工会章程后，起草了工会干部履职评估监督办法、年度重点工作奖惩办法，由工作对象无记名投票评价工会干部，优秀的重奖，不满意票过半的罢免。从乡镇、县直到县总，工会干部争先恐后，都怕丢人。

　　“把干部的地位、荣誉、待遇解决了，咋要求他们干工作都不为过。”王国宏说。

　　做事低八度，做人高八度

　　没有人天生是内行。“我上任3个月闭门不出，学政策，懂政策；一年后，工会的各项政策、工作完整地装在脑子里。”

　　他给自己、也给大家提出：跳出工会认识工会，走出工会发展工会，立足工会建设工会。然后确定目标：整体工作争上游，重点工作创一流，特色工作出典型。要求大家：做好规范动作，抓好自选动作。

　　2012年夏，南郑发生洪灾，县总筹集了11.9万元救助金，请四大班子领导去给职工发放、慰问。

　　慰问前，王国宏提醒职工，工会是落实党政的要求，如果要表达谢意，千万莫说工会。“工会要认准位置，不缺位不越位，苦劳留给自己，功劳让给党政，这样才能赢得更多支持，工作才能越做越好做。”


　　但若认为王国宏什么都低调，那就大错特错了。“在工会，做人一定要低八度，做事一定要高八度。”

　　2011年元旦，县总在慰问中了解到，大巴山深处的碑坝镇有个农民工侯云龙工伤重残，瘫痪在床，日子眼看走入绝境。这是工会最该帮扶的人，但是对于一个劳动能力完全丧失、连粮食都需要别人帮着买的人来说，点点滴滴的救助根本不解决问题。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他搬迁到人口集中、交通便利处，经营小超市。但是这起码需要几十万元。

　　王国宏高调救助。请记者采访，拍专题片，高调举行职工募捐，向市总、省总报告，凡有上级领导来南郑县总，必请看专题片或带去慰问……两年后，侯云龙就在新房子里经营起了小超市，开始了崭新的自立生活。

　　这次对农民工的救助，作为一个经典维权案例从工会走向了社会，从南郑县走向了全省乃至全国，成为南郑县党政、工会的一个“名牌”。

　　谁也没有三头六臂

　　2013年5月31日，南郑县职教中心举行了一场悬念到底、精彩迭出的基层民主实验——直选工会主席。几天后，同样的直选又在大河坎水厂成功举行。

　　这是一场没有组织推荐、完全自主报名、公开演讲竞选、现场无记名票决的直选，职工以空前热情参加，连门卫也珍惜自己的一票。选举结果当场公布，当选者理直气壮，落选者心服口服，职工欢呼鼓掌。

　　这是由省总点题、南郑县总具体研究实施的内容丰富的制度创新。创新的基础是南郑县总扎实的工作局面和工会干部争先恐后的精神状态，创新的智慧则来自王国宏和同事们对现实的深刻把握和对工会工作的不懈钻研。

　　近年来，南郑县总在建会、维权、参与社会管理、帮扶、工资集体协商等多项工作中，凡是重点，必有创新，许多方面走在了全省乃至全国前列。

　　“不是说谁有三头六臂，我这个人，没有其他啥爱好，喜欢学习新东西、研究新问题，如此而已。”王国宏还是那种陕西老汉式的经典神情，看定记者，面带严肃，说完轻轻一笑。（标题书法：李法明）

　　采访手记

　　在南郑县，干部职工、同事领导，还有从汉中市总到陕西省总，记者听到很多对王国宏的相同评价：大智若愚。记者多次采访、相处，也在想，也许是丰富的阅历，也许是从来没有脱离地气，这使他在某种程度上“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这是一种智慧，高于聪明。

　　以记者极有限的观察，成功人士，都不乏一种天生的聪明。你可以说，是聪明成就了成功。但是聪明过头就会跌入“聪明的陷阱”，聪明是种敏锐的观察、反应能力，可遇不可求，而过度依赖，一是容易迎合人的惰性，不去做扎实的功课，凡事投机取巧，从而落入轻浮油滑；二是上升到一定阶段，容易膨胀、自恋，丧失进一步提升的动力。这个陷阱，跨过去，聪明就上升为智慧；跨不过去，很容易变成“愚蠢而自信”的人。可惜，迷恋、崇拜权力和金钱的人大多不能幸免。

　　聪明上升为智慧，靠自力很难，就像太多的人难以拒绝权力、金钱的诱惑一样，但是有个可行的办法——靠外力。就是始终不要脱离地气，有机会平视所有人，有耐心去了解别人怎么看，有容量去听相反的意见。脸上的污点别人一眼就能看到，而自己很难。别人指出了，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和态度，我们接受并擦洗掉，于己于人都是件漂亮事。不同乃至批评的意见，我们引以为鉴，于是从思想到行为就更合理，人他两利，提升不止。这才是真智慧。
　　职业之故，接触到很多官员、富人。其中不少言谈处事多凭情感、经验作出结论、判断，单向宣讲，少互动、推理、论证，不同乃至相反的意见针插不进。我想，比常人聪明的他们，也许已安坐在“聪明的陷阱”里而毫无察觉。采访王国宏后，这个很早就有的感触，老是不经意地溜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