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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妖回到家中,一跤倒在床上,半天喘不过气来,两眼望着乌黑的天花板,泪水浸满双眼,想想和妻子的美好日子,冷妖紧闭双眼,热泪顺着眼角滚落。
唉!人生充满着奇异的选择。
冷妖收拾好行李,关好门窗,沿着村中的小路,快速地走着。
“冷妖,要去哪里?”
一种撕破布的声音传来,冷妖吓了一跳,回转身,看见张疯子正向自己奔来,冷妖想跑,但为时已晚,只好怔怔地站在那里,张疯子像一片枯叶飘落在冷妖的身边,两手掐腰,腰弯成一个弓形,猛烈地咳着,瘦弱的身子左右摇摆。
“我想出去走走。”
“你疯啦!好端端的家不守,要到外面浪荡。”
冷妖懒得跟他纠缠,转身走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张疯子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吼着。冷妖冷笑了一声,快速地窜进苞谷林,向公路奔去。
来到省城,冷妖看到花花绿绿的世界,心里莫名的惊慌起来,他身上没有太多的钱,第一天,没找到工作,吃了几个馒头,喝了一通凉水,走进一家煤气公司,但冷妖不会开车,也就做不成送煤气这工作。冷妖走进饭店,人家只招收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冷妖虽才三十多岁,但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冷妖又走出饭店,看着忙碌的人们,心里嘀咕着,这些人都在忙啥?他毫无目的地走着,天桥下坐着或躺着一些人,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他们显得悠闲自在。冷妖不知不觉走到郊区,这里声音混杂,灰尘满天,正进行新区修建,冷妖走到工棚前,看到一个老头坐在里面打瞌睡,冷妖看着高大的建筑,人就像蚂蚁在墙壁上爬行,他正要往里走。
“站住!”
冷妖站住,回过头看到睡觉的老头已走出工棚,老头高而瘦,鹰隼似的双眼,满脸横肉,冷妖浑身一阵酸麻,像触电一样。
“我只想看看。”
“看什么?外地来的吧!”冷妖点点头。
“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冷妖说着,向外面退去。退出工棚,便没命地跑了,那老头鹰隼似的眼睛鬼魂似的追随者冷妖,冷妖心里麻酥酥的。
跑到一个转角处,冷妖站住了,他早已饥肠辘辘,回头看看,已远离那工棚,混杂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此时已是正午,太阳当空,冷妖索性用帆布包垫在地上,像滩烂泥倒在包上,缓缓地闭上眼睛,故乡那清新美丽的景象浮现在眼前,那粉白的木耳花,艳丽的映山红,向他摇头晃脑,冷妖傻傻地笑,妻子王艳芹微笑着望着他,那时也是艳阳高照,天空不挂一丝云彩,冷妖觉得好幸福,但妻子却从花丛慢慢地隐去,冷妖的手无法抓住。
醒来已是下午,冷妖揉揉酸涩的双眼,望望远处的山,此时,一张车飞驰而过,溅了冷妖一身的泥,冷妖狠狠地吐了几泡口水,带着哀怨走上公路。城市的音乐在不远处响起,人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冷妖转进一个胡同,里面摆满各种摊子,有卖铁器的;有写文书讣告的;有修锁配钥匙的;有摆露水小吃的。冷妖边走边看,觉得很是新鲜,看到小吃摊,肚里咕咕作响,一个中年妇女正忙碌地抓凉粉,炸着洋芋,小摊旁围坐着一些人,都在专心地吃喝。冷妖慢慢地靠近小摊,小心地坐在一张长条凳上,中年妇女看到他,问吃什么,冷妖犹豫了一下,问炸洋芋多少钱一碗?五元,冷妖吓了一跳,这么一小碗,就得出五元,在家乡,大锅小锅地煮给猪吃,也不见得它就要值这么多钱。要不要?那凉粉多少钱一碗?一样的。冷妖心里又凉了一下,在乡街子上,两元钱一大海碗,哪像现在五元一小点,要是冷妖来吃,两口就吃了。冷妖犹豫了一下,背起帆布包,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人们悠闲自在,冷妖觉得,偌大的一个城市,根本就没有他的立身之地。
还是到面包房看看吧,冷妖心里想着,寻找卖包子馒头的店铺,冷妖花了五元钱,买了三个包子,四个馒头,来到公园里,坐在一侧的石凳上,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太急,被哽住了,半天喘不过气来,他真后悔没买一瓶水,他直起腰,握拳猛捶着胸部,好不容易嗝下去了,两眼冒着泪花,打着嗝四处找水喝,到了一厕所旁,有一个水管,但拧不出水来,原来是要用钥匙,他实在忍不住了,走进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喝个底朝天。总算消了嗝,冷妖感到浑身舒畅,看看太阳就要偏西了,冷妖还没找到工作,四处转转,也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又回到公园,坐在亭子里,看不远处的广场上,有人放起音乐,随着旋律跳过来跳过去,这人都怎么了,吃多了撑着了?冷妖摸摸干瘪的肚皮,想想这几天,没有好好地吃上一顿饭,整个身子骨就像散了架,浑身没一点力气。月亮爬上房梁,缓缓地在半空中游动,晚上,公园里热闹起来,人来人往,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弹奏乐器的,都休闲的很,只有冷妖无所事事,心里干着急,十点过,公园里逐渐冷清下来,只有几对情人在阴暗处搂抱着亲嘴,冷妖感到很好笑,这城里的人,怎么这么放肆,不要脸,可他又想到,这或许就是城乡差别,而且,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得很。
冷妖想了想心事,觉得很累了,就在亭子的长凳上躺下,盖着随身带的铺盖卷儿,很快就入睡了。半夜里,忽然醒来,冷妖看着冷清的天空,几点星星忽眨着眼,一弯新月挂在树梢,冷妖顿时感到孤独无助,忽而想起出村时张疯子说得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真的很有道理。在家里,虽简陋点,但破衣烂毡总有点的。现在流落街头,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冷妖又去找工作,进饭店是不行的,没有人引荐,老板是不会相信的,在商店卖衣服,更不行,还是上工地看看,走到半路,见到一个小吃摊,冷妖走过去,一个女人弯腰捡着葱,见了冷妖,忙站起来,很热心地说:“大哥,你要吃点什么?”冷妖看了女人一眼,心里惊了一下,眼前的女人长着银盘似的脸,浓浓的眉毛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有一张诱人的小嘴唇,上身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脚穿白色的旅游鞋,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神韵,很像自己的妻子,难道是王艳芹转世。在愣什么神呀!冷妖一怔,女人呵呵笑了几声。
“随便来点东西。”冷妖张皇地说。很快女人就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冷妖吃着,女人问,你是远处的人吧!是的,你来这里走亲戚?不,来找工作。找到了吗?没。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什么都行,只要管吃住,这样啊!到工地上做点事行么!如果能去,那就太好了,我问问我男人,看他那边要不要人。你男人是在工地做事么?他当个小班长,专搞内外墙的粉敷。那就太好了,冷妖吃了一大口米线,女人从兜里拿出手机,询问了几句,然后告诉冷妖,工地上正差人,吃完东西就带他去。冷妖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冷妖付了钱,背起帆布包跟着女人走进工地,看门的老头仍闭着眼养神,看有人进来,只抬起头看看,又开始养神。
这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一幢接一幢的高楼正在刺耳的轰鸣声中成长,许多人像猴子在墙壁上荡去荡来,女人带着冷妖转过几幢楼房,见到一个戴工作帽的男子,女人说了几句,就转过身来跟冷妖讲,这就是我男人洪升,你跟着他去吧,女人说完就走了。冷妖跟在男子的身后,转了几个弯,到了一排简易房前,洪升叫冷妖把行李放进去,然后就带着他走到建筑前说:
“这就是我们的工地,专敷外墙,你现在就负责伴灰浆,挑灰浆,做一段时间再说。”
冷妖点点头,便跟着洪升来到工棚前,推开门进去,里面很暗,洪升指着靠里的一个床位说:
“你住这里吧。”
“嗯!”冷妖应答着,把行李放在床上,转身跟着洪升来到工地,跟着他一起伴灰浆的有五个人,有个女的,叫李小花,江苏人,长得一般,但身材很协调,手脚都很结实,留着长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圈扎住,就像一根马尾巴,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见了冷妖,微微笑了一下,冷妖心里很暖和,很久没有人这么对他报以微笑了,她教会冷妖如何放水泥,如何放细砂,湿度的把握,李小花教得很仔细,冷妖学得很专心,很快就学会了。
劳累了一天,浑身酸疼,头发林立积满水泥灰和沙子,脸上也全是灰尘,冷妖却感到很充实,睡在狭小的工棚里,冷妖回想这几天经历的事,虽有些波折,但还是很好的,特别是洪升的女人,帮了他大忙,他不知要怎样感谢她。世间充满险恶,但好人总是有的。冷妖想到这里,心里就舒坦了,但一想起早逝的妻子,他的两眼就充满泪水,原本他离村而走,就是想忘掉内心的痛,可月儿高悬的夜晚,他又想起妻子,如果不是他固执,妻子就能活下来,自己也不会单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冷妖是个自觉的人,洪升给了他一碗饭吃,那就是恩人。所以他做事很卖力,洪升也看在眼里,没到一个月,就把他喊到楼架上,与老郑学敷墙,这活冷妖在家就做过,只是在家用泥和杂草敷墙,这手艺还是他父亲教会他的,他父亲是村里的能手,冷妖没读过太多书,但很聪明,很快,他就能独自敷墙了。手艺不错,洪升夸赞他,冷妖笑笑。
他所在的工地在郊区,边上还有大片的庄稼地,那时正值初夏,包谷洋芋露着粉嫩的脸儿,在阳光下透出旺盛的生命,地里有些杂草,其中就有一种灰灰菜,长得很好,冷妖约着工友们到外面玩耍时,扯了一些来洗净,煮好,烧个干辣椒揉碎,放点蒜泥、小葱、食盐、味精,拌好就吃,个个吃得舔嘴抹舌,巴不得再来一盘。李小花看了看,也跑过来尝尝,只一口就上了瘾。没事时,就缠着冷妖到地里找灰灰菜,冷妖拿着手提袋,和着李小花走到地里,其实已到黄昏,太阳斜挂在天边,红艳艳的余晖,把大地染得通红,大片的灰灰菜,在晚风中摇动。不一会儿,就扯了一提袋。回到工棚,李小花理了一遍,到水管处洗净,放锅里煮一下,捞起来,用清水漂一下,冷妖整理佐料,拌好,李小花吃得津津有味,她大赞冷妖,是个有本事的人,冷妖笑笑。其实,这种吃法在家乡是最常见的,他的妻子在时,也常做给他吃。可一想起这事,他就泪眼朦胧,就因为他的固执,害死了妻儿。他将悔恨一辈子,李小花看在眼里,就问他什么原因,他就把这事的缘由告诉了她,李小花就安慰他,就说人死不能复生,而且这事不能全怪他,毕竟那村子也闭塞。冷妖知道李小花说的是安慰的话。回到住处,冷妖胡乱洗洗,就睡了,可他怎么也睡不着,淡淡的月光,从狭小的窗子斜射进来,外面一定很美吧!冷妖这样想。于是穿好衣服,走出屋子,外面的月光明亮极了,把高大的建筑映照的格外雄伟,守护建材的老王早已睡了,铁屋前拴着的大狼狗,怔怔地望着他,它也是很孤独吧!不然,它早已睡了。工棚边有个平地,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柴,几只蛐蛐在孤独的鸣叫,冷妖寻声走去,走近时,蛐蛐不叫了,四周安静极了,只听到风微弱的喘息声,在四周回荡。拐了个小弯,跨过侧沟,就到废料场,冷妖捡个舒畅的地势坐下,抽了一支闷烟,不远处响起公鸡的啼鸣,齐整整的香樟,隐没在银乳般的月色中。
还是月光很美的夜晚,只是不同的季节罢了,冷妖跑出村子,慌忙急火地跑到坪子村接廖一芳,廖一芳是远近闻名的接生婆,冷妖牵一阵又背一阵,背一阵又牵一阵,跑过一弯又一弯,翻过一山又一山,半夜时分,总算到了家门口,父母乱了手脚,妻子疼得喊爹叫娘。接生婆廖一芳向手心吐了口唾沫,搓搓,又拢拢帕头,就开始工作了。冷妖和他爹站在屋外,只听里面妻子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这叫声直击他的心,冷妖的心都快被击碎了。他朝窗子望去,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廖一芳疲惫的身子,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孩子还没生下来,血水流了一地,妻子显然是昏过去了,廖一芳不断拍打她的脸,用她的头发直往她嘴里塞,还是没醒过来,冷妖瘫软在地上,妻子甜美的笑容,在她脑海里渐渐隐去。想到这里,他已是泪眼朦胧,要是不出这事,冷妖绝不会走出村子,来到这无亲无故的地方。天将亮时,他才回到工棚睡觉。
冷妖这觉睡得香甜极了,他梦见妻子提着篮子到地里扯辣椒,红彤彤的辣子挂满她的全身,他笑妻子太会搞事,连这种事她都想得出来。模糊中听到有人喊他,接着是拍门的声响,他一骨碌起来,静心一听,原来是李小花在喊他,拉开门,太阳已照亮大地,李小花说睡得像死猪,这么大的声响都醒不过来,邓师傅管你要泥刀。冷妖才觉睡过了头,忙胡乱洗把脸,提着工具向工地跑去。冷妖天赋极好,很快就出师了,他在塌架可以独当一面,手脚麻利,洪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李小花也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架子搭得越来越高,冷妖站在最顶层,有种进半天云的感觉,跟天是多么接近呀!伸手就可摸到天了,他感叹道,往远处看,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就像躺卧的癞蛤蟆,正要群起跳跃,下面的人就像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冷妖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就在架子上跳来跳去,老邓就大骂,狗日的,不要命了,掉你龟儿子下去,粉身碎骨。冷妖吓了一跳,笑着说,不至于吧!师傅。不信是吧,要不要我推你下去试试?无缘无故的,你推我干啥子?你想死,还不如我帮你。我不想死。那你跳什么?冷妖才明白老邓的意思,就规规矩矩做事。老邓接着说,说了你还不信,前不久,一个云南的棒小伙子,哦,我的老乡,他怎么啦!别打断我的话,老邓瞪了冷妖一眼,又接着讲。这小伙也是跟我学泥水,比你聪明,就是有点好动,抹着墙,带着耳机,放着音乐,跳着迪斯科,我知道,他是把这架子当作舞厅了,你不骂他?骂了,他听不进去,我也烦了,就赖得管他,他是越跳越疯狂,居然飞舞起来,一下就飞下去了,真是粉身碎骨,惨不忍睹,骨头都融了,成一滩肉泥。冷妖被吓住了,往下一望,高得骇人。所以我才这样骂你,干我们这行的,整天爬高上低,只得求菩萨保佑,一天平平安安。冷妖点着头,觉得师傅说得很好。
时光飞逝,一晃就到了中秋,洪升放了工人一天假。附近的工人都回家过节去了,冷妖早起,到附近的果园里走走,果子大都被扯去卖了,树上吊着零星的废弃果子,冷妖随手扯一个吃,涩得很,忙吐到地上,反手就把果子扔到树丛里。虽到秋天,地里的草显得很健旺,特别是狗尾巴草,扯天扯地的长,都快把果树淹没了,冷妖很想家。这时,故乡的狗尾巴草也铺天盖地长起来了吧!只是没有这么高,但很健壮,狗穗子也没这么长,但还是成把地扯来,坐在梨树下,烤着暖烘烘的太阳,编毛狗儿玩,小芹编的最好,她还编了一个送他,长大后,小芹就成了他的妻子。他正想得出神,忽然,李小花从树后跳出来,吓了他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没回去过节?我家那么远,怎么回去?再说,我早就没家了。你家是哪里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没家了?江苏的。是够远的,你说没家了,是什么意思?我是个叛逆的孩子,在家不听话,总和父母过不去,在校总和老师过不去,读初中,我转了三个学校,但都不起作用,初二上学期,我就离家出走了,到处流浪,几经周折,来到这里,我是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生活,但现实很残酷,我一跨出家门,就后悔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找不到我,父母很着急,我承认,我是个很自私很无聊的人,我就是个流浪儿,就算现在回去,父母也不会原谅我的。怎么可能呢?天下最美的就是父母了,他可以容纳你的一切,包括一切缺点,你现在回去,父母也是很高兴的。我是怕面对父母,我自己做出的事,我自己承担。你的家乡很美,哪天带我去玩。提起家乡,我倒是很想念,美丽水乡,太阳没这里毒,还随时跟爸爸出海捕鱼,舟山,你知道吗?哪里有个普陀山,游客成千上万,我跟弟弟提些海产品去卖,很好玩的。你讲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海边很好玩,长这么大,我还没到过海边。哪天,我带你去玩。看来,你还是想家了。怎么不想,只是我现在没脸回家,没脸见父母。说说你的家乡吧!我的家乡哪比得上你的家乡,你的家乡放眼一望,平央央的,我的家乡除了山还是山。我就喜欢山,喜欢山林里那种松林的气息。你喜欢,哪天我带你去玩,松林遍地是,还可吃到野草莓,各种味的都有;还有遍地的木耳花,映山红,可美丽了。野草莓、木耳花、映山红,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肯定美得出奇。这么好的地方,你怎跑到外面来吃苦?我们那里穷呀!全村青壮年基本上都外出打工了,独留老弱病残的在家里,庄稼都放荒了,再加上我老婆一死,我就心灰意冷,只想到外面散散心,至于你,还是回到父母身边,好好读书。不行了,我都出来六七年了,还读什么书。你多大了?二十了!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只有十五六岁,江边的人长得就是水灵,细皮嫩肉的,干得起这种脏活,太了不起了。都是生活逼的,人总得活着,出门在外,全靠朋友,来,我们也去买点月饼来,好好过个中秋。冷妖点着头,就起身跟着她走向集市。
虽说今年的中秋节冷清点,但冷妖觉得很快乐,至少他现在是幸福的人,可以坐在火热的炉子边,喝着浓烈的包谷酒,吃着香甜的月饼。吃完月饼,两人约着到工棚外面田地里,坐在田埂上看月亮,今儿的月儿很圆,略带点黄晕的光,就显得不太皎洁,李小花借着酒性,在月光下跳起舞来,冷妖觉得她很美,就像月中仙子,他强睁开朦胧的眼睛,望着李小花在清冷的月光下旋转,越来越快,就要幻化成蝴蝶飞走了。正想得入神,李小花咯咯笑着坐在他身边,结结巴巴地说着 :
“冷妖,你娶了我吧!我流浪了这么多年,心好累!”
冷妖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结巴着说:
“别……别……说酒话了,像我这种人,谁跟着谁倒霉。”
“我没说酒话,我是认真的,在这世上,很难找到像你这样憨厚老实的人了,很多人跟我套近乎,就想占我的便宜,那些丑恶的嘴脸,我是见得多了,我一度对生活失掉信心,自从见到你,我又恢复了勇气,我觉得,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你就是我心中的神。”
“你真的喝醉了,我带你回去吧!”
“我没醉,我是真心的,我要跟你回家,看看神奇的山,还有那诱人的草莓,美丽的山花。”
“我们那里是很穷的,你根本就住不惯,也很冷,冬天下雪,把整个山都封冻了。”
“我最喜欢雪了,洁白无暇,还可打雪仗。”
“你太理想化了,生活是很残酷的,到我的家乡,最多两天,你就会受不了的,因为太穷,才有很多人离家出走,才有很多孩子,没有母爱,没有父爱。”
“流浪的日子我已受够了,我只想有个安稳的家,我也讨厌离家出走的日子,如果有孩子,我要给他厚爱,你也不用外出打工,我们靠山吃山,再苦再累再穷我都不后悔。”
“可我是一个不吉祥的人,谁跟了我就要倒霉。”
“别乱说,不就是妻死子亡吗?这是偶然,不是你的错。”
“今天我们都喝了酒,都说了酒话,过几天,我们都冷静的想想,想好了我们就回家。”
没过几天 ,好端端的工程停工了,冷妖和李小花在省城游玩了几天,回到工地,偌大的建筑群死气沉沉的,黑森森的搅拌机像恶鬼张着口,工棚也拆了,老邓和几个工友提刀扛棒,叫骂着找洪升,见到冷妖和李小花,就说:
“狗日的洪升跑了,卷着我们的血汗钱跑了。”
冷妖一听,就蒙了,这么大的工程,说停就停 ,开什么国际玩笑。
“走,找政府去。”
老邓一吆喝,就呼啦啦地窜起千把人,向镇政府走去。这么大的场面 ,扛钉捞锄,真像暴动,政府的人就慌了,忙派人接见劳工代表,说承包老板眼见要亏,就跑了,政府的钱都还差十几个亿,更不要说小包工小揽头。这事已移交公安机关,一旦逮捕他,就会给工人们一个说法。谈去谈来,最迟也要一个月才能解决。工人们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冷妖和李小花觉得打工的日子真是无聊,商量着回家。
“带我走,行吗!”李小花笑着问道。
”你真不怕我害了你。”冷妖也笑着说。
“你是老虎我也不怕。”
“那我们就回家,好好地过日子。”
他们坐了三天三夜天的火车,到了省城,玩了半天 ,坐了一天的班车,到市里,坐七个小时的微型车,到了集镇上,冷妖指着高高的山说,我家就在山那边 。李小花看着高高的山上,长满高大的松树,心里一阵惊喜。就和冷妖翻山越岭,一直到黄昏才到村里。
他们刚走进村子,一个人像一片枯叶飘落在他们面前,接着响起撕破布的的声音:
“冷妖,你总算回来了,我就说嘛,金窝银窝,抵不上自己的狗窝窝。”
冷妖一怔,定睛一看,原来是张疯子。
“我再也不出去了。”冷妖欢快地说。
“这就对了。”
张疯子拍了冷妖一下,然后就一阵猛烈的咳嗽,腰弯成一个弓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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