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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新博客
作者:綦彦臣
引言:中下层官员也反对改革
对于戊戌变法的失败,史学界有定论,大体说是高级权贵、既得利益集团对改革预想后果很恐惧,他们起来抵抗变法,致使光绪皇帝失去了体制内的贵族支持。
这只说对了问题的一小部分,事实上,大清体制内中下层官员对改革的预期也没谱子,他们本来就不大妙的处境,若让改革给清了场,岂不冻饿而死。
一、百姓不理解皇上,皇上不理解官员
变法失败后,有亲历此事的评论人士认为:光绪皇帝在机构撤并上做得有些过头,那些没多少实事儿干的闲曹冷署实际上是不少中下级官员混饭的场所,也是等待提拔的过渡机构,一下子把它们撤并了,中下层官员没了着落,所以他们要积极抵抗改革。
改革,以损害弱势群体为价,没出路;撼不动高级利益集团,更没出路。
光绪的改革不仅在官僚体系内缺乏“群众基础”,就是在老百姓那里也大有不关痛痒的意味。比如,在变法关键月份的七月里,光绪在一份诏书中说:“朕用心至苦,而黎庶犹有未知。”
至苦,比良苦是更沉重的心理负担。
作为世之众生的黎庶,不理解皇上的苦处,岂不是对牛谈琴了吗?!
在中央机关熬官的那批人们有多苦,光绪也未必知道。于是,百姓不理解辛苦备至的皇上,皇上不理解中下层无实惠的官员,就成了改革中的一大悖论。那些穷官们为了捞点实惠,甚至不惜造假文件,骗点肉吃,不可谓不可怜,不可谓不寒酸。
寒酸,在当时的习语中叫“酸寒”,它几乎是大清帝国中下层无实惠可捞的官员们的写照。他们“酸”,酸在要保持人官员的架子或曰形象上;他们“寒”,寒在弄不到钱花、搞不到肉吃的无奈处境上。
二、做假文件仅仅是为骗点儿肉吃
据光绪时代的一位皇室人士毓盈,记述其兄毓朗(爵为镇国将军)任光禄寺卿的故事看,当时的“闲曹冷署”确实寒酸得可怜。
光禄寺卿,是高级官员,从三品。光禄寺中的“寺”不是寺庙的意思,“寺庙”是派生词义。最初,“寺”字指中央机构,如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法院)。自唐以后,光禄寺成为负责宫廷饮食的专门机构。
说是毓朗刚上任时,光初寺下属的良醞署汉员署正(正六品)谢某到他那里批文件,说是内务府那边要肉,用于武英殿雇来的修书匠的伙食。毓朗知道武英殿遭过火灾,从火灾之后就没了藏书,雇修书匠显然有违常理。毓朗不给签字,并要求谢署正拿内务府的批文来。过了几天,良醞署的满员署正恩荣来了。
恩荣那副德性比要饭花子强不哪里去,衣服破旧又肮脏,人也没精神。他一见毓朗就说:“将军你曾要内务府的行文,张大人说,用不着要内务府的批文。”
这里说的“张大人”,是与毓朗同级的汉员光禄寺卿张嘉亨。
毓朗知道这全是汉员谢署正下的套儿,巧使唤不学无术、在官府混饭吃的满员恩荣,就把话给点明了:“骗肉的事儿弄成了,谢署正分享成果;骗不成就赖在你身上,让你一个人兜着。”接着,毓朗又逼问良醞署的分赃情况,恩荣说:“谢署正一年能弄到二十几两银子。”接着,他又问恩荣:“谢署正为什么不和你一块来呢?”
“他病了,告了假,歇一天。但是,他明确说:看见张嘉亨正卿给内务府回文了,肉总是要给的。”快弄到水落石出的地步,毓朗也不再问,而是要求明天一早恩荣叫上谢署正一起来。
三、骗还是不骗,是个艰难的选择!
第二天,谢署正果然来了,但还一本正经地说:“张正卿批回文了,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大概是处理文书的书吏误传了张正卿的话。”
毓朗对着谢署正说:“这场骗肉的把戏,全是你一手操作的。我要装糊涂,你就得了实惠。我要认真,你就让恩荣担责任。恩荣怕受处分,就往书吏身上推。最后,把某个书吏打一顿棍子了事。其实,书吏也不见得挨揍,找个乞丐来替就是了。”
正在三个人质对的当口儿,张嘉亨来了。批示回文的事就真相大白,成了谢署正一个人编的“故事”。谢署正那个难堪呀!正六品官员,骗几十斤肉吃,多丢人呀!
毓朗非要检举谢署正不可,只是在众位下级官员的求情之下,才给了谢署正记过的处分。后来,良醞署合并到礼部去,张嘉亨出任礼部侍郎。张嘉亨的这个职位有权往礼部带人,但是,他坚决不要谢署正。
至于谢署正后来被安排到哪里去了,没有史料记载。作为一位可怜的中层偏下层官员,确实成了机构改革的受损者。要不骗几十斤肉,兴许还能随副部长去任新职务;反过来说,他要不骗点肉吃,日子肯定不好过,因为这样的职务远没地方的同级官员收入多。北京开销又大,不从公家揩油,又能想出什么道儿来呢?
四、正职向副职交三十两银子的学费
没多大实惠可捞的中下层官员想法弄钱,几乎到了外界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按确切的上中下三类分:正一品到从三品;算高官;正四品到从六品,算是中层官员;正七品到从九品,算是下层官员。毓朗身为从三品,是高官里偏下的那类。他的副手,职务叫少卿,是从四品,在中层官员中是偏上的那类。而正是中层偏上的少卿,狠狠地整治过他这位高层偏下的官员,迫使他出了三十两银子买了一次协助。
少卿名德本,是满员,作为毓朗的正式副手他的资历比毓朗老。毓朗刚上任不久,就遇上了一项重大业务问题:皇上要在先农坛举行祭祀仪式,光禄寺的主要官员负责摆酒摆肉。由于过来光禄寺满员正卿缺职,主要业务要由少卿德本承担。这回,他见毓朗业务不熟就拿他一把:我有病,得歇班。
德本也是宗室成员,又与毓朗有亲戚关系,但就是有这两层关系,他也不愿配合。毓朗作为上司已经很客气了:“你虽是下级,但我业务不如你熟,情愿给你打下手,学学整个程序。”
“那好,你出五十两银子,我就带你学。”德本如此回话了。
这下子可把毓朗弄急了,他以上司身份发话:“你要穷急了,看在亲戚份上,我帮你,但你不能拿官事当买卖来做。这回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立马儿销假!主要的业务我自己干,你该分担的那份工作必须干!”
到了皇帝祭祀先农坛的那天,毓朗献酒、张嘉亨献肉,德本等人按分工干完了份内的活儿。整个程序还没出什么差错。程序走完,毓朗给了德本三十两银子,而不是德本开价的五十两。给银子时,毓朗说:“我这是看在亲戚份儿上,救济你的!”
德本虽然说面皮上有些受损,但还是收下了银子。
没办法。你毓朗整治谢署正那类没背景的小官还行,整治德本这类的官阶稍高又有点背景的人,就难了。
结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毓朗的弟弟毓盈对此事很是感慨。他认为:像德本这样满员虽然业务上比较熟,似乎也有些学问,但是他们太爱贪便宜、沾好处,又畏惧权势,就避免不了让手下办事人员瞧不起的结果。
俗话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转述毓盈《述德笔记》中这个故事的徐一士,在评价该事时说:“冷署穷员,龌龊之态可掏,可鄙,亦复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