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有棵马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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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修东

我真的没有觉察到，是什么时候，或者是一粒种子，或许是原本土壤里就潜伏了它的基因，这天晚饭后，趁着电视台播放广告的间隙，我走到阳台上，观看茉莉花的长势，无意间发现了它。
打小我就认识它，于是越发与它亲近了很多。
但是，碍于茉莉的长成，为了享受茉莉的芳香四溢，欣赏它的纯真圣洁，还是狠心将这棵小苗样的东西连根拔起，顺手放在盆中。它极不情愿地蜷缩在盆沿边，无奈地听从命运的发落。
它，在我们老家就叫做马扎菜、马生菜，学名马齿苋。
最早见到它，是跟随奶奶拔野菜。原先，庄稼里很少打农药，在田间地头、树林沟沿、菜地周围，到处都有它的身影。有时一棵匍匐面积就很广，根与根亲如兄弟姐妹，枝连枝似河流分支，奶奶欢喜得不得了，带着我们麻利地掐下鲜嫩的，装入筐中。
马扎菜的吃法很多。一般带回家洗净后，用热水一烫，蒜泥一拌，可口的蒜泥马扎菜成型了，这也是困难时期家里迎客的一道鲜菜，来的亲戚总是吃得津津有味，盘底片甲不留。后来才知道，可以将马扎菜晾干，到冬天用肉丝炒，当然，那时是奢望。
最早知晓它，还是从奶奶讲的故事里。在弯腰掐拾马扎菜的时候，奶奶便向我们讲起她从父亲、爷爷那里听来的关于马扎菜的传说。
古时候，天空中10个太阳轮流坐双轮车“值班”，阳光温柔照耀万物，大地一片繁荣。忽然有一天，10个太阳兄弟不愿再在树上轮流值班，趁着母亲出行，突发奇想，一块坐双轮车出游，结果是，庄稼焦，草木死，人民没有饭吃。
天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派出后羿。后羿趟99道河流，越99道山梁，经99道磨难，赶到东海，力举万斤弓弩，搭上千斤利剑，一箭一箭，射杀了九个太阳，剩下的一个太阳，藏在了一株硕大的马扎菜叶子下，才躲过一劫。
经受了洗礼，马扎菜“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顺应时令，做起了起早贪黑的时光运转。奶奶说，就像人懂得报恩一样，太阳也知道感恩。从那以后，太阳从不晒马扎菜，就是天再旱，土地被烧焦，河水断流，地上的其它菜蔬都蔫了，马扎菜还是很精神，始终是绿油油的。听奶奶讲，马扎菜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治疮、止痒，生在农村的先人们没少享受它的好处。
成年后，我来到百十公里以外的煤矿做工，又听到了老师傅关于煤炭的新传说。就是当年那棵马扎菜，在10个太阳炙烤大地的时候，毅然决然撑开身躯臂膀，护卫起成片的森林，由此保存了人类赖以生存的“黑庄稼”。几百上千年后，才有了深藏于地下的煤炭，现在井下的煤炭储量，就是在当年马扎菜身下呵护的宝藏。
我想，这不该是太阳光下的能量积聚，定是太阳公公考虑到了自己的寿命，在做光明的储能吧。我亲眼所见，当年被马齿苋保护下来的黑色的乌金，光灿灿，鲜亮亮，怪不得我的煤矿兄弟那样爱护它，这既是对太阳神的尊崇，更是对劳动的敬重啊。
我不由地崇敬起马扎菜来了。如果不是你的无畏，没有你的付出，没有你的力挽狂澜，地上万物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无人能知。就像我们的矿工兄弟，不是你的奉献，没有你的大义，得不到你的深层挖掘，失去了你的灵性，地层乌金何时能见阳光。于是，我回望那株在茉莉花盆中的马扎菜。
已经有几天了，再看它时，依旧枝叶泛青，绿意荡漾，水分充足。我不得不赞叹起它的生命力。
我不自觉地将它恢复原状，重新为它培土、浇水。终究，它是人类的救护神，是自然资源的救命草，理应受到我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