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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金申,是在他的书房里,他一边仔细地渲染着刚刚勾勒好的达摩,一边悠然的接受采访。寥寥数笔,一位在松树下打坐沉思的达摩跃然纸上;正是这间隙的言谈间,金申这位随和而不失个性的佛像专家形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画画出身的鉴定家
采访话题很自然的从书画开始,金申从小就喜爱画画,他曾对自己的经历有这样一段总结:“我是北京 66年的老三届,68年‘文革’中到内蒙古上山下乡,1976年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后在内蒙古搞了5年文物考古工作。调回北京后在中国佛教图书文物馆工作,师从周绍良先生。以后又在日本东京艺术大学、成城大学研究了5年佛教美术。现为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我自幼酷爱文史,杂览群书,这对以后从事古代美术史和文物鉴定工作奠定了深厚的基础。……在多年的考察和实践中,在佛教文物鉴定方面练就了一套独特专长,被学术界戏称为‘能文能武’型的专家。”
在金申看来,自己鉴定方面“能文能武”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画画和鉴定实际是一回事,换句话说,鉴定也需要有一点艺术细胞,要能领悟一件作品的形体、线条、韵律,不然一件俗不可耐的玩意,你非看着好,就属于好赖不分了。”画画的经历对于金申领悟鉴定的精髓起着很大的作用,他认为文物本身就是美术,因此第一眼直观的美术基础很重要,如果第一眼的感觉不对,就不用再从史料里生搬硬套或者采取化验等别的手段了。
千里识佛首
除了美术研究所的工作任务之外,金申还为国家文物局和地方博物馆鉴定文物和讲学,培训佛教文物鉴定人才。此外还多次应邀为国外和港澳博物馆、公司收藏机构鉴定文物,期间发生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有时候某一件东西啊,失之交臂,后来拐了几个弯,最后又碰见了,这种故事太多了,”谈到这些,金申很是感慨广饶张郭造像头部失而复得的一段经历。
2004年秋,金申等人去山东青州周边的几个县市博物馆考察,东营博物馆展厅内一尊名为张郭的石造像引起了他的注意——此像通高264厘米,颇为高大,一佛二菩萨,主尊为螺发,褒衣博带式大衣,二菩萨头戴宝冠、帔帛、缨络低垂至膝。第一眼看到主尊头部,金申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再看,又觉得哪里不太自然。东营博物馆馆长见他总琢磨此像的头部,说道:“这尊像原来是露天的,佛头前几年被盗了,这是现在复原的。”
听到这里,金申突然想起4年前的一件事。2000年初夏,首都石刻艺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约他到赵公口附近的110巡警支队的办公室,说是请他去鉴定两件查获的石刻。一进办公室,桌子上早已放着一大一小两尊石雕佛头,大的约30多厘米,鼻子和下巴略有修补,刀法较质朴,小头约十几厘米,也十分精致。后来虽然也有相关单位过来认领,但一直没有找到出处,两件佛头后来只得移交给首都石刻艺术馆。
据金申回忆,当时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判断——张郭断首佛像很可能是与当年北京查获的佛头是一体的。回京后,他将佛像各角度的照片与四年前在京拍摄的佛首图片比对拼合,没错!就是他!金申迫不及待地将佛首图片用电子信箱发给了东营博物馆。不久,馆长一行数人专程来京到石刻艺术馆,带着当年未盗的石佛照片,与石佛头仔细比对,竟然丝毫不爽,连微小的斑痕和石筋也恰好吻合,天衣无缝。现在,张郭造像已身首完聚了,在山东东营博物馆展出。
佛像市场鱼龙混杂
近年来,国内外佛像拍卖市场一路走高,对于这一现象,金申认为不过是市场规律的体现——“好东西就能卖好价钱”。他告诉记者,除去这几年佛像热而导致价格上升外,实际上品相完美,年代如十六国、北魏、隋唐的金铜像或石佛像价格多年来一直不衰,这些佛像在国际市场上已有百年以上的流通历史,有些名品曾多次出现过,成交价格记录在案,故每次重拍只会走高不会下降。
佛像因艺术形式不同而分为汉式与藏式两大体系,又因材质的不同,细分为石雕、金属像、木雕等小类别。据金申介绍,藏传佛教金铜像的时代一般均较晚,明清之物居多,偶有元代作品而已,且材质不外是青铜,黄铜外加鎏金,题材也较单一,制作规范,辨认的规律性易于掌握,因此市场上流通的赝品较少。较之藏传佛像,汉传佛像可谓是真赝杂陈,由于佛像年代久远,从十六国时代延续至今1700余年,这期间因地域、民族和时代的关系,佛像面目纷繁、风格多样,必须具备较深的专业知识才能看懂,不用说拍卖会,就是世界有名的大博物馆里赝品佛像也随处可见。金申拿出一本自己编写的《海外及港台藏历代佛像》告诉记者,这本书里面就收录了世界许多大的博物馆的赝品,不过都特别对赝品进行了标注。
而佛像作为信奉佛教者的法物,其真伪判断,主要是分析其制作目的,以欺骗藏家谋取利益为目的刻意模仿古代真品的就是赝品。作伪手段又不外乎三种情况——以真品翻模制造、以真品为范本重新制造、按传统的技艺制造佛像,一般而言通过造型、佛像款识等手段都可以识别其中的破绽。例如,从造型上作伪有移花接木法,古董商会将不同佛像的部分拼合为一件,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石质、风格等等都不会完全一样,即使是同地所产的石头,因年代和保存状态不一致,石质颜色等也有区别。
“ 不管怎么造假,多数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鉴定是一个综合指标的衡量,具体在题材或者是技法总会有破绽,”金申平时给学生上课时,喜欢用“表情甜俗、线条绵软”来概括赝品的特点,有学生反问他:“古人做的就一定好吗?”他以文革时期的毛主席画像给学生举例,文革时期的毛主席画像,有画家画的,也有农村生产队自己画,画作的质量肯定参差不齐,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一句话,老东西时代风格在那里摆着呢,就算做得再不好,它也有劲”,金申斩钉截铁地说。
收藏者应提升综合素养
和许多鉴定家不一样,金申自己就是一个收藏家,家里就摆着各式精美的佛像艺术品,也经常和一些同好交流。以他接触的一部分藏家为例,有的满满当当收藏了好几个仓库的佛像,都是两三米高,一问起都是哪哪拆庙来的,都有故事,金申一看觉得不太好,就会直截了当告诉藏家结论,可是“有的藏家你说他不对,他跟你玩命,跟你争辩,你看这造型,这锈色,跟书上一样,”金申笑得颇有些无奈:“其实这类藏家根本就没入门,赝品多少有点像的地方啊,不然怎么能让人受骗上当呢?这叫按图索骥,照着图画来找千里马,这哪行啊?”更可怕的是还有的藏家讳疾忌医,谁说他东西好,他就说哪个专家眼力好,真正的专家肯定得罪人,没办法。说实话对专家没什麽损失,可误入歧途的藏家会越陷越深,不可自拔,甚至打电话问你,杂志上你说的是不是我啊?有的藏家能听进直言,及时刹车,可一意孤行的谁也管不了。我现在重申,读者千万别对号入座,这类大大小小的收藏家全国各地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金申本身自己也注意收藏有学术价值的佛像标本,他认为应多看多学,逐渐提高自己的综合素养。“不管鉴定什么,上来先抓放大镜绝对不行,很多东西都是一眼的事情,比方警察巡逻,一眼就看到一个人目光游移,抓回去一审,果然是个在逃犯,这个警察的综合素养就决定了他的眼力,实际鉴定也是一样。”可能出于教师的职业习惯,金申喜欢用通俗简单的类比解释问题:“我上课有时候也讲,假的包底怎么样,真的包底怎么样,这些技术性当然也很重要,但还是第二步的问题,第一步还是得靠综合素养。”
此外,金申觉得鉴定时面面俱到没有必要,发挥自己的特长就行,一件东西如果不对,从几个角度都可以发现破绽。比如有人本身是画家,一看墨笔、印章,心里就八九不离十;有人不懂这个,但对文史有兴趣,可以考证年款、题跋以及画家生平;如果这些都不懂,但对造纸技术有兴趣,一看明代的纸应该是什么样的,清代的绢是什么样的,都能得出相应的结论。
“实际上我真正的成就是在学术上”,金申在学术上的硕果累累,其早年撰写的北京房山云居寺石经研究的论文《房山县云居寺千人邑会碑初探》,至今都是国内外学界研究辽代刻经史和北京辽代佛教史方面必读的参考资料。后又陆续写出了数种辨伪的专著和论文,单行本有《佛像的鉴定与收藏》、《中国佛像真伪识别》、《鉴识藏传佛像》、《海外及港台藏历代佛像》等共十几部,论文有在国内外杂志发表了百余篇。此外,他还参加了许多重要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先后参加美国、日本、韩国学术研讨会,举办学术讲演,如:曾代表中国方面参与日本种智院大学赖富本宏先生为首的“中国现存金铜佛的调查”课题,于2004年3月出版了相关的研究成果报告书。
闲暇时,金申就喜欢在家里写写画画,本身是由美术介入鉴定,现在又从鉴定回到美术上,这两样自己都放不开丢不下,实际上可以说是触类旁通。他一再向记者强调,画画和鉴定其实是共通的,就在一个悟性,换句话说,是对艺术、对美的领悟。自己画达摩、画佛教题材,主要是体验一种心境,也受到台湾著名漫画家蔡志忠的启发,蔡志忠恰好也是一个佛像收藏爱好者,现在和金申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常鸿雁往来交流画画和收藏的心得。采访尾声,金申的两幅达摩作品也完成了,他放下笔,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显得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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