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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的夏天总有那么两三个星期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的家和我的家是同一个小镇上的两个村子。
那时候交通不便,大路太绕,小路难走,在太阳升起之前,母亲趁着天不热,赶早领着我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将我托付给外婆和外爷,早饭后她再急匆匆的赶回我们自己家收拾农活。
经常与我同去的还有我的表妹,是我幺幺(小姨)的女儿,年纪小过我两岁有余。与在家时相比,外婆家的生活要丰富得多。七八月份的天开亮早,清晨五点钟田间地头的露水正旺,外婆和外爷就要下地干活,直到日上三竿才回来给我们姊妹做早饭。有时前一夜玩儿的累了,我们两个小懒虫还睡得正酣,要等早饭好了,外爷再一个个抱起来给我们穿衣洗脸,敦促着吃饭。也有时候我醒的早,就把妹妹叫起来,帮她扎好羊角辫,两个小人儿并排坐在门槛上发呆等着他们回来。
农村人的生活很简单,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种地,于是整年都有活儿要干,好在大家都很会分配时间,自然也就过得悠然自在。早饭后就不出门了,家里有鸡有鸭,厨房后的拖房里还养着猪,忙完这些后,外婆要把屋子里里外外都认真打扫一遍——养着家禽,不似人般有意识,懂理,免不了四处都有鸡粪鸭粪。外爷有一门编竹器的手艺,会编背篓、菜篮子和筲箕等,有时候还会给我们兄妹(我们还有一个表哥,年长我四岁多)编些小玩意儿。外婆忙家务,外爷就编竹器,这些竹器多是给他们几个女儿用的,因此我们的母亲们那几年在家务农从来不需要在外买背篓,她们总说买来的不如外爷亲手编的经久耐用。
白天里我和表妹总有玩儿的,外爷用棕榈叶给我们姊妹俩每人编一个小笼子,我们可以抓蝈蝈装进去提着玩儿,有时候里面装着我们摘来的一种叫“金蛋子”的小果实,有时候也会装一只小螃蟹。外婆和外爷住的房子很有意思,没有翻新的几间屋子以木头为主料,起了木楼,据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至今家里还留着一张传了五六代不止的雕花矮腿桌。我和表妹就把这座房子当成了游乐的场所。外爷在房梁上给我们做秋千,灶前坐着烧火的凳子翻过来当做秋千板,拿大拇指粗的麻绳绑扎结实往房梁上一挂,这就是一架简易秋千了。
这座老房子给我和表妹的夏天带来了无限的欢乐,除了外爷做的秋千外,我们还自己构绘出一幅“寻宝地图”,那些十几年不曾一用的老物件也都被我们寻出来玩乐。除了房子本身,堂屋里生蛋的母鸡和楼门外挂满果实的梨树都是我们游戏的一部分。我们还钟爱相互打扮,扮成故事里的公主或者仙女,遍地的野花是我们很好的装饰品。马兰头开的花有金黄的花蕊,细长的花瓣白里透着淡淡的蓝;剪刀草的花像是带了一顶绒绒的小红帽;韭菜花带点轻微的绿,圆圆的一朵,像极了画里仕女头上攒成的珠花。我们把它们摘下来插在头上,立马就觉得自己是美丽的仙女了。
白天一晃眼就过去,晚饭当属是一项分割白天和夜晚的事情,也是三餐中唯一不用外婆和外爷做“监工”督促小外孙女们吃饭的一餐。因为我们都在期盼着晚饭后的故事呢!为了尽快听故事,我们很勤快的帮外婆摆好桌椅碗筷,再乖乖的就着小菜喝下一大碗香喷喷的稀饭。
两位老人的肚子里装着无穷无尽的故事,特别是外婆,她的故事总是光怪陆离,充满了神佛鬼怪,很是能吸引人。
农村的夏夜天空呈现出幽暗的蓝色调,显得漫天的星辰格外深远。青蛙和蛐蛐联合一些不知名的小昆虫在四周的菜畦和灌满水的稻田里不知疲惫的表演着多重奏,萤火虫也提着它的小灯笼伴乐起舞,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莹莹的缺口。
外婆坐在院坝里,完全投入在夜晚的怀抱中给我们讲勤劳贤惠的田螺姑娘,美丽勇敢的七仙女,劈山救母的沉香,还讲有一只漂亮善良的狐狸精不吸男人的阳气,反而委身嫁作人妇,为那穷苦的家庭生儿育女,带来财富。我们姊妹紧紧依偎在外婆的身边,眼睛都不肯眨,生怕眨眨眼就会使耳朵闭塞住,错过哪段精彩的内容。有时外婆乏了,外爷就讲秦始皇筑长城,讲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讲唐朝盛极而衰的“安史之乱”,他还给我们讲老房子的来历,讲“八大王屠四川”后我们的祖辈们是如何让老屋从茂密的林子里重见天日的。这些故事一篇篇嵌进我们的梦乡,再睁眼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每一天周而复始,我们这两个少不经事的孩子不用担心生计,并且总有新的乐趣,夏天就不漫长了。母亲来接我回家时,我也不觉得不舍,因为路上也会有新的故事不断发生,那时更不会有像我终会告别这样快乐的童年这样长久的思考。
作者注:我总是在不停的回忆着孩提时的生活,有一些记忆在脑海里反复在涌现。但这些在外婆家里度过的夏天,我却是第一次回味起来,尽管二十多年过去了,它们却还是那么鲜活,仿佛堂屋里的母鸡生下一颗鸡蛋就是刚才的事情,我将它捧在手里尚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