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胜林：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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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小，街不宽，街两边多的是合欢树。 “头顶千百小伞来，粉红心事向天语。”合欢花粉粉绒绒，媚到让人心醉。树下笼着一地荫凉，荫凉里，会有捧卷静读的姑娘，粉红的衣裙，粉嫩的脸庞，青春洋溢；也有干瘪着面颊的老妪，专注地编织着清香的蒲扇。风不来，花也会悠悠落下，落在姑娘发际，落在老妪的蒲叶间。

夏日里，一场雨赶着一场雨，沟沟渠渠的水在一场雨接一场雨后慢涨起来。堤边杨柳婆娑，柳枝儿垂到水面上。想这柳枝儿真可做钓丝啊，系一点饵，也许会钓上水里的鱼儿。也会想起古人的诗句： “不见江头三四日，桥边杨柳老金丝。岸南岸北往来渡，带雨带烟深浅枝。”这诗句，有着几分怡然自得。

沟沟渠渠里鱼多，雨后，鱼见了新水格外欢腾,可以张网捕鱼。田里玉米高粱，水里蒲苇都在蓬勃生长。整个田野，远远近近都是绿，笼在蒙蒙细雨里。渔网下好，渔者戴了斗笠，站在河沟边，站在高高低低的绿里。四野安静，偶有三两声夏虫的鸣叫入耳， “一蓑烟雨任平生”，心中世俗的烦事尽去。

当然少不了收获，黄鳞的鲫鱼，白鳞的翘嘴儿，撞上了渔网，又被放进了鱼篓。鱼篓是柳枝编的，柳枝都去了皮儿，编就的鱼篓便是干干净净的白。鱼篓口小肚鼓，顺顺滑滑，鱼入了鱼篓，蹦蹦跳跳，鱼鳞却一片也不会掉下来。

薄暮，小村炊烟袅袅，暑气渐消。村里有妇人，骑了电动三轮车，车上载了桶装散酒，高高低低喊：卖酒了，卖酒了——声不及远，却洒一路酒香。酒卖有缘人，编蒲扇的老妪会给老伴儿买上两斤， “醉里吴音相媚好”，听不够的是老伴儿微醺后的絮语；卖冷饮的俏媳妇也会给男人买上半斤，男人正在生火，要做一锅水煎鱼，这是下酒的好肴。

村后有荷塘。荷塘里荷叶碧绿，挤满了整个水面，荷花或洁白或粉红，白的素雅，红的娇艳，整个荷塘如大幅的油画。掐两片荷叶、一枝荷花，荷花、荷叶、草蔓做绳系在一处，回家倒挂在客厅的墙上，入心入肺的清香可持续好几日。

荷塘北岸有看护房，是草房。房前种菜，房后种田，房东三株五株树，房西七只八只鸡。主人树下摆石桌，置竹椅。 “日常睡起无情思”，可来此处品茶话桑麻。手摇着蒲扇，整个人浸蕴在荷香茶香里。茶不必急饮，话题却可以天马行空。忽然会都不说话，看几只洁白的水鸟于荷塘飞起，渐去渐远。

暮色四合，夏蝉也不再鸣唱。归家翻几页书，看白居易消暑诗： “人人避暑走如狂，独有禅师不出房。非是禅房无热到，但能心静即身凉。”

默念几遍，不觉一笑，夏日消暑，心静自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