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蔻的诗

dongzi

海边库尔勒

上好的棉被，盖在身上
是感觉不到重量的
上好的棉花，来自她多年挚友
亲手打理的沙瓦农场
农场坐落在遥远的库尔勒
那里棉花又细又软
就像塔克拉玛干的沙
她随便抓起一把，听由它们
于指缝间洒落

在海边，人们遐思翻涌——
游客一波又一波
戏水，拍照
呆望着海天交接处
库尔勒
她抬起头，发出清晰的舌侧音
库尔勒便从那混沌里显现
旱季就要到来
礁石边的冲浪者猫下腰
期待这一天最为猛烈的浪头


驼鹿

我曾见过万物复苏的初生兵团
在小兴安岭北部
当我迷失在针阔混交林的植物学中
猛然抬头，硕大的掌状角
便是它，驼鹿

我曾反复聆听持续而微弱的神启
它伸着脖子饮水
顺带啃咬一株埃及蓝睡莲
后来，索性潜入湖心
高耸的肩峰拖曳出炫目光影
在半空中久久飘散

驼鹿是孤独的，我也是
喜欢多汁的浆果
喜欢游泳，喜欢在夏季舔舐盐碱
由于想念甚于相见
足够衍生出别的事物
每次它一跃而起
远方的我也不由自主腾空
仰头张望高处


上交清单

帽徽、肩章、领花、资历架
这些在她身上闪闪发亮的东西
需要用尽全力才能抠出来
现在，它们颤巍巍躺在掌心

常服、礼服、作训服
内腰带、外腰带、金丝绶带
曾经的表情与皮肤
陪她奔跑，跌倒，走上讲台
如今层层叠叠又变回织物

上交的物品种类繁多
小战士手握清单，逐一点验、勾划
她转身走向军容镜
任自己一点点暗下去，瘦下去
二十二年，那些斗转星移的漫长夜
有人辗转难眠
惦念着远处的塔与近处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