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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修的新书发布会,定于上午九点在位于湖边的这所大学举行。作为吴氏集团办公室主任,我八点之前就赶到了会场。事实上,我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吴修的私人秘书。他很器重我,也很依赖我,让我负责整个会议的筹备,包括邀请专家,联系媒体,布置会场,甚至把接送史学泰斗章涵教授这么重要的任务也托付给了我。吴修对我如此信任,我定然不能辜负他。
到了开会的地方,我先吩咐工作人员把头天已经布置好的会场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从灯光到音响,从会标到席卡,从茶水到点心,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接下来,我还亲自放了一段介绍章涵教授的视频,图片清晰,文字醒目,效果非常好。然后,我又走到会场的正门,仔细看了看张贴在大门两侧的巨幅海报。一张是吴修新书《荆楚文化与武汉精神》的封面,八个镏金大字分外耀眼。另一张是章涵教授在他寿那天拍的一幅照片,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还好,两张海报虽然贴出来一天一夜了,却没有丝毫损坏,看着像是刚贴上去的。
检查完毕,我看时间还早,就从主席台右侧进了后面的贵宾室,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早晨六点钟就起床了,忙到这个点疲累得很。
贵宾室里有洗手间。洗完手照镜子时,我突然发现嘴唇苍白,好像没涂口红,看起来黯然无光,像一枝快要凋谢的花。其实我是涂过口红的,只不过这天换了一个新的,色彩偏淡雅。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用的那种色彩鲜艳的口红,它让女人显得年轻而性感。可是,我出门时没带。为了让自己稍微靓一点,我只好再往脸上补些粉。
我刚把粉补上,吴修也匆匆忙忙赶到了。他这天换了一身打扮,西服革履取代了往日的唐装布鞋,雪白的衬衣上还系了一条火红的领带,俨然一个学者。他一进门就问我:“黄衣,准备好了没有?”我说:“一切就绪。”
“泰斗呢?”吴修突然扩大声音问。
我像小姑娘那样将头一歪说:“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今天一大早,我又和章涵教授联系了一次,他保证九点钟准时到会。”
“他是自己走路来吗?”吴修接着又问,两眼直视着我。
我如实回答说:“他本来说自己走路来的,但我怕他万一有什么闪失误了大事,最后还是决定派熊启开车去接。现在,车已等在他家门口了。”
问完这些,吴修总算是放了心,紧绷的脸盘终于松弛下来。他先对我暧昧地笑了笑,然后靠近我。我瞪他一眼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听我这样说,吴修立刻就打住了,没再动手动脚。他迅速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包里掏出发言稿,开始为今天的讲话作准备。这个稿子是我找人起草的,他可能还不太熟悉。事实上,吴修的很多文稿都不是他写的,包括刚出版的这本新书。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发布会早就应该开了。吴修之前出书,都是书一印出来便开发布会,都等不到墨干,以致发布会上经常有人说墨香四溢。他的这本书在上个月初就印好了,发布会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开,主要是因为章涵教授。坦率地说,吴修出这本书,目的就是希望章涵教授出席新书发布会。甚至可以说,这本书就是冲着章涵教授策划出来的。如果章涵教授不在新书发布会上露个脸儿,那么这个发布会就等于白开了,书也等于白出。不巧的是,章涵教授前段时间一直不在武汉。他到欧洲讲学去了,一去就是几个月,直到前天晚上才从巴黎飞回武汉。因此,发布会一拖再拖,直到今天。
对于吴修出书这件事,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有人还说他是吃饱了撑的。在他们看来,吴修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有别墅,有豪车,有娇妻,海外的存款几辈子都花不完,压根儿没必要出什么鬼书。应该说,他们的看法不无道理。但是,这些人根本不懂吴修,更不知道他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梦。
当然,我是知道的。在我成为吴修的秘书不久,他就把他的这个梦告诉了我。吴修的这个梦与大学有关,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到一所名牌大学当一个客座教授。
吴修从小就是一个非常好强的人。他有一个同年同月出生的邻居,名叫高香,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在学习上始终暗暗较着劲。高考那年,高香以高分考上了武汉的一所重点大学。吴修却考场失利,只勉强上了一所专科学校。从此,吴修便疏远了高香,甚至不跟他见面。高香本科毕业后,考上了本校的硕士研究生,硕士读完读博士,博士读完又留校任教,三十出头就当上了教授。而吴修专科毕业后去中学当了一名老师,从上班第一天起就不安心,先是自修本科,然后便一门心思考研究生,做梦都盼着像高香那样当一个大学教授。遗憾的是,吴修连续考了三年都没考上,总是差那么几分。后来,他一气之下辞了职,凭着父亲的关系,来到武汉开了一家书刊发行公司。
吴修虽然求学不顺,但经商却是一把好手,几年工夫便成了千万富翁。有钱以后,他及时拓宽了业务领域,做印刷,开餐饮,搞建筑,随后又涉足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直至发展为赫赫有名的吴氏集团。
自从进入商海之后,吴修再也没有提过大学,凡是与大学沾边的话题均闭口不谈,讳莫如深。大家以为,吴修身价数亿,富甲一方,对大学早就没有兴趣了。况且,大学曾经伤过他的心,他怎么会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呢?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吴氏集团挂牌成立那天,吴修居然给十几年没有来往过的高香发了请柬,邀请他出席挂牌仪式。请柬发出后,吴修心想高香肯定会来,并且还在主席台上为他安排了席位。但是,临近开会的前一个小时,高香却给会务组打来电话,说要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分身乏术,深表歉意。得知这个消息,吴修当场就晕眩了,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吴氏集团挂牌的那天晚上,吴修破例喝了半斤白酒。酒后,他倒在我怀里,喷着酒气对我说,一定要去湖边的那所大学当一个客座教授。我问,为什么一定要去那所大学?他打着酒嗝说,因为高香也在那里。
现在,我和吴修正坐在湖边这所大学的新闻中心里,等着开吴修的新书发布会。这所大学倚山面湖,风光旖旎,实在是一个开会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史学泰斗章涵教授是这所大学的终身教授,还担任着学校学术委员会主任。
八点半的样子,吴修看完了发言稿。他抬起眼睛,把目光投向我,似乎要对我说一句感谢的话。可他话没出口,突然发现我的嘴唇不同寻常,不由一惊问:“黄衣,你今天怎么没涂口红?”我说:“涂了,换了一个淡雅的品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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