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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梵净山》2016年第4期 文美鲜
一
女儿渡的木房坐南朝北,稀稀落落地散布在一面缓坡上,均为木结构,小青瓦,花格窗,一律的朱红板柱青石阶檐。多数人家有院坝,有简易吊脚楼的左厢房。只有少数人家不仅有宽阔的石院坝高大的石院墙,还有雕梁画栋的走马转角楼。据祖辈的祖辈考稽,他们的远古先人为僰人,祖宗是从乌江下游涪陵的什么地方搬迁上来的。寨上清一色的张姓人家,土家族后裔。
母亲从灶洞里夹来一苗柴火,点亮了桐油灯。如豆的火焰把灶房映照得昏黄朦胧。当母亲解开裹脚布把脚放进盛有热水的脚盆里的时候,玉梅再次心痛于那对赤足的情状。她的眼里,那双足极像端午节里摆在食盘里的粽子,圆锥的形状,除了大拇指完好无损外,其余的指头全折断嵌贴在脚板面。玉梅蹲在盆边,泪光闪动,一双小手掬起一捧水,慢慢地淋向妈妈的脚背。仰头问道,妈妈,疼吗?
母亲摇摇头,满目幸福地微笑,轻抚着玉梅的头顶,念出两句童谣:莲花脚,吃角角;尖足巴,吃米花;米花香,嫁姑娘……
玉梅仿佛有了惊喜的发现,望着母亲楚楚动人的圆牙巴,问,妈妈,包脚了,就有角角吃米花吃了吗?
母亲掠过一丝苦笑,点点头。
屋外传来一串始终不曾更改的呼唤,张宗杰——张宗祥——张宗万——我的儿啊,来吸呀!喔嚯——鬼来啰!鬼来啰!幽幽地,凄苦无限。
玉梅问,妈妈,老祖婆为哪样疯啊?
母亲神色凝重起来,自言自语:拉壮丁拉的,千辛万苦养育几个儿子,大一个,挨拉一个。轮到谁,谁不疯啊?
哪个拉壮丁?玉梅眼里飘来一抹淡淡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往母亲怀里靠了靠。
母亲抚摸着玉梅的头,接着自己的话说道,有人呢,就把这个大大的寨子当成自家的菜园子了。园子里萝卜长大一个,能换几斤油盐几段布匹,能卖几个铜板几个银元,就拔去一个。有用的,一个也不留。那些歪头耷脑瘦身跛脚,用处不大的,就晾弃在园子里了。剩下的景象,看了落泪!原来啊,她专捡有人的地方嚎。后来呢,人们听厌倦了,见她靠拢去,就躲开她。接下来呢,见了人,哪怕就一个,不择大人小孩,都嚎。嚎跑了人,她就对树桩石头嚎,对过路的牛羊猪狗嚎,哪样都没有了,她还对着蓝天白云嚎。她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啊。倒给人们听,心头才好受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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