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进：忆当年参加戏剧创作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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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作家说过，时间就像驮在疯马背上的一口钟，风驰电掣般向前狂奔。到了古稀之年，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经过岁月的冲刷，大部分记忆已经淡薄，唯有四十二年前参加市宫戏剧创作学习的经历，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1979年7月，我当时是上海电力安装二公司的职工，正参加开封电厂建设。突然接到上级通知，叫我马上返回上海。我很纳闷，来工地才两个月，有什么任务那么紧急呢？回上海第二天，领导通知我到市工人文化宫参加考试。

考试只考语文一门课，总分150分，其中30分是文学常识，120分是作文。虽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认真对待。两星期后接到通知，到市宫旁边的北海剧场听课。

上课的老师都赫赫有名，有电影导演谢晋、著名作家茹志鹃，平时上课由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徐文莺和荣广润担任。每周四下午上课，内容很具体：戏剧开场的几种方式、结尾的几种方式、戏剧中的人物对话，以及掌握戏剧节奏和组织戏剧高潮。上课进行了三个月结束了。

总工会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组织戏剧创作学习班呢？有人告诉我，1978年下半年宗福先写了话剧《于无声处》，由苏乐慈担任导演，市宫业余话剧团演出。该剧一炮打响，被称作“戏剧舞台上的一声惊雷”。为了让这种好势头延续下去，总工会决定利用市宫的资源，培养出一批工人剧作家，让市宫真正成为“工人的学校和乐园”。

这项具体工作分三步走，第一步各局组织人员报名，组织参加考试，根据成绩，560人中选出100人；第二步上大课，在100人中选出20人。第三步，组织戏剧创作进修班，进行为时一年的培训，由上海戏剧学院硕士、学院老院长熊佛西的弟子曲信先担任教师进行授课。我很幸运进入了这20人的行列。

曲老师很和蔼，说话慢条斯理，但是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每次上课都要求学员回家做作业，并在下次上课时念给大家听。

进修共分四个阶段，每阶段三个月。第一阶段学习“人物性格”。多年前拍摄的电影“李双双”曾经成为观众热议的话题，好评如潮。曲老师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故事情节会被淡忘，但是提及“李双双”这个名字，人们脑海中立即会浮现出那个大公无私、热情开朗、说话直白、乐意助人的形象。为什么观众会记忆那么深刻？因为电影很好地塑造了李双双的性格，这才让这个形象深入人心。由此可见，性格塑造非常重要。

几次上课后，教学深入下一层。光知道人物性格是不够的，要写出人物的独特性格。比如吝啬，你笔下的吝啬鬼要与一般的吝啬不一样，他对周围人很吝啬，唯独对他养的小狗很慷慨。这也是性格的矛盾之处。

第二阶段学习“感人方法”。曲老师说，看电影或者小说，有时会让人泪流满面。如问为什么，大家回答写得太好了，忍也忍不住。如果每次流泪时，你用笔把情节和台词记下来。当你统计满100次后，你会发现虽然故事发生的地点不同，有的在中国，有的在国外；年代不同，有的在古时候，有的在现代，但是都会催人泪下。原来作者设置的“泪点”是相同的。

比如，“幼儿懂事法”、“生离死别法”……当时曲老师归纳为21种感动人的方法，听说后来又增加了6种，成为27种感人方法。采用其中一种方法就能够催泪，如果几种方法集中使用，效果更佳。

第三阶段：瞬间结构故事。故事是叙事文学的基础，编故事是编剧的基本功。每次上课，曲老师先宣布题目，然后大家散开，20分钟后重新回到教室，依次把编好的故事说出来。老师当场讲评，故事结构是不是合理，人物性格是不是有冲突。即使学员编的故事不错，老师也会指点，如果朝什么方向发展，故事会更加精彩。这种瞬间编故事的训练非常有效，学员编故事的能力迅速提高。

这部分学习对学员的压力很大，刚上来时学员找不到方向，冥思苦想，胡编乱造。学了几次后渐渐找到了方法，编的故事精彩了，能力也提高了。

第四阶段，小戏创作。经过9个月的训练，学员有了一定的基本功。这时曲老师每月布置一个选题，让学员编个小戏。学员可以在家里写，也可以每周上课时和同学讨论，组成小组来完成。

这四个阶段的学习一步一个台阶，循序渐进。从性格塑造、感人方法的运用、组织故事的技巧，到完整地进行创作，有板有眼，步步深入，真的得益匪浅。

市宫戏剧创作班一共组织了10期，每期20个学员，一共学员200人。我是第五期的学员，同班的同学有马中骏和贾鸿源，他们最早的作品是电视连续剧《祖国的儿子》。当年“意识流”作品在世界初绽头角，他们就创作了话剧《屋外有热流》，被文化部部长接见，声震中国剧坛，被誉为中国实验话剧的先锋。他们合作的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也大放异彩。马中骏的作品有上百部，他成了慈文传媒的董事长。贾鸿源的电影《股疯》和电视剧《老马家的幸福往事》家喻户晓。同学中出类拔萃的还有上海电视台14频道频道长冯正治、广播电台资深编辑孙建平、《每周广播报》资深记者倪淑珍等。

在曲老师的指导下，我也有一定的进步。1980年我搜集整理的流传故事《恐怖的脚步声》发表，被评为建国以来100篇优秀故事之一。1986年电力部要搞安全教育片，由我执导的《严是爱》在电力部基建司发行，在全国电力系统推广。1997年我撰写的报告文学《竖塔架线的人》获得电力部征文一等奖，同年加入了中国电力作家协会。

1998年我加入了室内情景剧《老娘舅》《噱占上海滩》《新上海屋檐下》编剧的行列。

2018年我加入了上海作家协会。在入会大会上，我深有感触地说：这要感谢市工人文化宫的培养，感谢曲信先老师的教诲，感谢同学对我的帮助。市宫培养了很多工人作家，他们心怀大志，襟怀坦荡，所以能够写大河奔流大江东去。我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所以只能写写小桥流水小家碧玉。

虽然光阴流逝，但是在市宫学习的那些回忆将永远铭记在我的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