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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说界》 陈继明
编者按:
这篇小说讲述一位癌症患者在南方小镇纳浪公交站台流浪十天的事情,最后因为全镇治安大检查而不得不离开,他眷恋这座小镇,这里的人们给了他其他地方没有给他的尊重。十天中,从这里的人对他的敬而远之到亲善如邻,使他产生了对这里的依赖甚至归属感。我想作者用力之处在于对小说中人物人性的描写,这种人性是趋善的,也正是社会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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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浪,这个名字真好听,他心里一热,就决定在纳浪下车。他已经到过很多新地方,都是一生中只会造访一次的地方。但是,每到一个新地方,他心里都有些紧张,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或者是分不清紧张还是激动。他不敢离开站台半步,坐在丢满瓜子皮、花生壳的大理石长凳上,略略开始后悔,没有坐到终点。上车前他已经知道,三块钱的车票,可以在第一站下车,也可以在最后一站下车。他一上车就想好,去终点,把三块钱用足,用三块钱走更远的路,终点是哪儿不重要。
几分钟后,他大略看清了面前的景物。街道很宽,双向六车道,路的绿色栅栏,油漆是半新的。左前方有个十字路口,红绿灯齐全,却只有红灯在闪,一直在闪,一看就知道出故障了,可以视若无睹。车和人都是半争半让,忽而乱作一团,忽而又动静两安,若干次的混乱之间必有一次秩序井然。街两旁的楼房,楼和楼之间往往只够走一只狗,他知道,这种建筑被称作握手楼。一楼全是铺面,二楼以上多半住人,阳台上总是挂满衣服,长长短短,有很新潮的,也有很土的。更远处的街边有一辆小型农用货车,恰好停在自行车道和人行道之间的空档里,狭窄的车厢内站着一头瘦瘦的黑毛驴,屁股冲着大街,尾巴夹得极紧,可能有点恐高。顺着驴的脑袋看过去,是一张直接支在人行道上的大案板,两个人正用极富表演意味的动作挥刀剁肉,驴的哀嚎声突然凌空而起,把车厢底下的一群麻雀吓飞了,他心里也是大大地一惊,错把驴叫听成了乡音。
站台是新建的,仿古的顶棚和挑檐,中央隆起,两侧走低,底下的石座又长又宽,六根圆柱子把石座隔成五格,他坐在靠近十字路口的这一格里,始终是他自己。有人先是笔直地向他走来,旋即又神经质地滑出一个半圆,去了另一边,有人则是直接去了人多的一侧。渐渐就形成奇怪的格局:他一个人独享一格空间,紧挨着他的那一格空无一人,另外三格里则挤满了人。突然,他把双脚伸出去,搭在街边。那是一双纯黑的李宁牌跑鞋,脚大鞋小,鞋的样子明显变形。两只大手斜向身后,撑住石座的后沿。身体大幅度地拉长并后仰,下巴微微扬起,脸上落满了下午的艳丽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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