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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海文学(微信公众号) 张怡微 2021年12月22日21:41
关键词:虚构
“五四”以来,现代小说以其精英化的诉求,不断削弱“通俗小说”的消费特征。互联网时代使城市写作沉睡已久的消费基因,得以在一些不那么有名的新人新作上还魂。他们从“都市”——这一原始经验的荒原中,以架空的想像与抽象的抒情等方式,重新建构真假参半的心灵世界,并赋予“当下”——这一时间要素以叙事的功能与含义。简而言之,我们出现了一些内向的、不为了站在高地实现批评和启迪等社会效用的中级(Middlebrow)小说写作倾向,尤其是女性创作者,在刻板印象中处于次级性别的地位,自然关注次级性别会关注的问题,例如感伤主义恋爱、现实主义婚嫁、生老病死的照护等题材。这些小说的思想特点是思想上并不激进,十分强调忍耐和对生计苦楚的提炼,有一些去男性化的设置(例如此次《半球马戏团》中“我从未听到过这个家庭里的任何成员,谈起过本来存在的父亲”,《离行夜灯》中“关于父亲,婉佳早就失了印象”),但终究逃离不了不在场的男性幽灵般的力量,例如《盛开的夜晚》女主人公的婚礼最大悬念居然是那个麻烦人物“舅舅”到底会不会出现,又如《百年好合》中给家族中青年男性的孤魂做婚配,成为了故事的主要起因,而没有做成婚配,则成为了故事的结果。这个结果是不以作家意志的反抗作前提的,也没有蓄意的谋划,而是将冥婚行为的功亏一篑归之于“那是一瞬间的事,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仔细想来,是很有趣的现象。
《半球马戏团》《盛开的夜晚》《鮟鱇》都是以第一人称“我”展开叙述的,且三位主人公都是女性。《半球马戏团》表面上在写一个“找狗”的故事,叙述方式甚至接近于意识流式的散文。“我”在德国交换学习的一年中,由于在地经验的匮乏,对语言经验、文化经验的不适应,将语言陌生化的戏剧效果加强了。故事以华丽的文学语言,布置着“书中书”般的历史及艺术经验。围绕着“没有人在意地球上哪个女孩失却了一条狗”,作者展开了旋风般的联想。在这语言的表象之外,作者写得最好的,是慌乱、敏感、渴望被关注、又害怕被看透的少女心。小说的叙事节奏较好,行文极其流畅仿佛奇观电影。如果我们更耐心一些检索她小说发展的速率,会发现那几乎不算是一个现实时空的叙事,而是来自于开放世界、游戏世界(“脚下的PVC地砖迅速转换成水泥地面”)。“狗”是一个循环提示的使命,暗示情境中人不要忘记她为何来到这里、又维系着怎样的社会关系。如果狗一旦被找到,那故事就没有进展的动力了。所以狗是故意被作者藏在往昔时空里的,一直到小说的后半部分,“我”驾驶虚拟飞机,在有社交功能的游戏账号中重回故地,故事设计的意图变得有意思起来(甚至令人觉得前文实在写得太过漫长)。结尾收束得也非常有力,半球实验以水逼走空气,又将水抽空形成真空世界,声音也将无法传递,这些隐喻和想像,构成了故事戏剧的张力和危机的含义。如果作者更有企图心一些,完全可以让“我”和“艾莉”多登录几次这个超时空的虚构世界,带着找狗的使命和不去真的找的默契,完成一段现实中早已失去、唯有在游戏中以意识加以还原和维系的情义。毕竟,游戏叙事实际上为我们的小说写作发明了类似的意境,在于使命不达(不用真的去救公主,也不用真的去找狗)的浪漫游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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