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散文） 李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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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枚银币，似一樽金杯，若一位新娘。新年明晃晃、光闪闪、亮灿灿地站在前面，向你微笑，向你招手，向你炫耀着、辐射着无穷的诱惑。

孩子们、姑娘们、小伙子们、中年人和老年人都在心底盘算着，这年应该如何过？

街道上、商场里都挤满了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忽闪着兴奋和期望。窗户上、地板上、案台上、茶几上，杯子们、盘子们、勺子们都闪烁着亮光。香烟和糖果们也眨着眼睛，楚楚动人地盯着你，跃跃欲试地想着跳出来，与你亲近，与你拥吻。街旁的霓虹灯悄悄地绚烂起来了。一个温情脉脉的黄昏，像除夕。

最快乐的当然是那些小孩子们。虽然城市里没有了鞭炮，但仍然有新衣裳、压岁钱、动画片，有近一个月的玩乐时光。远离老师的教鞭、父母的督促、上课的铃声、做不完的作业、紧憋的大小便和沉甸甸的书包，几个小男孩凑到一起，在巷子里疯狂地喧闹，像啸聚山林的梁山好汉，又如孙大圣挥舞金箍大闹天宫，惹得一旁的女同学仰天大笑，直笑得眼镜落地。嫩黄色的笑声洒满了天空，仿佛一片片五彩缤纷的花蝴蝶，宛若一朵朵飘飘晃晃的蒲公英。

中年人有忙不完的事。一过腊月二十，就忙着购年货、扫房子，给远方的亲人打电话，给乡下的父母送钱物，在同事同学的宴会上喝美酒。一切都还没有理出头绪，朋友或邻居或领导便邀请去聚会去打麻将。半夜里，冰冷的寒风中，醉醺醺回家，昏沉沉上床，刚刚合上眼，老婆又推醒说住在六楼的丈母娘家的窗玻璃还没有擦，明儿早晨要赶紧去啊。一年到头，本想安闲几天，不想却更忙碌了。早生华发的嗟叹，岁月无情的哀伤，功业无成的感慨，乱麻麻地爬满了心头。命运，真是一个玄虚的谜，猜不透，想不穿，像黄昏中浓浓密密的雾和霾。

老年人的心态是复杂的，多元的，喜忧参半的。寂寞、孤独、迟钝、疾病，这些灰色的字眼，无情地在向你眨眼。可同时，心里又在急切切地盼望着那团圆的日子快快到来。儿女们远远地回来了，带来了热烘烘的问候、沉甸甸地贺礼；孙子孙女也蝴蝶般地飞过来了，俯在耳边，给你讲一些无穷无尽的趣话儿。于是，你笑了，前仰后合、喜泪涟涟、忘了过去、忘了未来、忘了哀愁，只觉得一片澄明、一片温暖、如临梦境、如归童年，浑然忘我，陶陶然不知所处。

天空中没有了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却飘满了红气球绿丝带杏黄旗，弥漫着甜丝丝的气息，频频地去抚摸你的鼻子，招惹你的睫毛。

商场和自由市场，是最热闹的地方了。鸡鸭鱼蛋、烟酒糖茶、衣帽鞋袜，连同男人的剃须刀、女人的电吹风、孩子的宇宙艇、老人的龙头拐杖，都成了紧俏货，都成了这个时节里最尊贵的客人，纷纷走进这座城市的一条条小巷里的一扇扇屋门。于是，整个城市的年景，便更加殷实了。

新年正从泛青的树枝上、光洁的路面上，人家的门槛上和人们的微笑中向你走来，呼唤着你迎上前，去拥抱，去亲吻。

孩子们，不要太急切，你可要悠着点儿，要玩好，但不要玩疯，留几份清醒，留几许空闲，想想老师，想想作业，年后等待你的是更厚实的课本、更沉重的书包。

中年人，放宽心点儿，充分利用这几日的假期，坐下来、躺下来，闭上眼，休憩一下、思索一下、梳理一下，明年等待你的是更宽的路子，更多的机遇。也许你在成功路上还有一程的等待，但你要耐得住寂寞，相信人生总会时来运转、柳暗花明。

老年人，不必去叹息，也不必太兴奋，明天都是清新亮丽的日子，都有红灿灿的霞晖。把心态放平，过年后就是春天。春天是你们的好去处，那里有柔柔的风、淡淡的云，有散发着奶味、洇染着嫩绿的地毯般松软的草坪，有清清颤动的小溪，小溪里漂游着细细的鱼儿，回映着红红黄黄的野花儿。慈祥的亲爱的伟大的阿公阿婆们，到那里去寻找绿色、寻找生机、寻找健康吧。

小伙子们、姑娘们，新年是一个契机，是一个句号，也是一个逗号，是一个路标，更是一个长长的起跑线。在那里，你或许会得到一份如意的爱情，或许会碰到一位真正的朋友，也或许会遇到一位好领导，游览到一处好景观，完成一项科研课目。

乾坤未定，大家都是黑马；永不服输，一切皆有可能！

新年，像一个漂亮的新娘，在招呼着你走上前，把她的盖头，掀起来。

新年，又像一扇镶着仿古花纹的门脸儿，在等着你去叩响、去推开。

跨过门槛，你就会发现，那里一地阳光颤动，满目绿草芬芳，真是一个全新的天地啊！

走，过——年——去——喽……

（发表于《邯郸晚报》1994年春节版。彼时情怀，虽稚嫩，却可爱，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