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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借理析事
论文以外的记事文体,都可采用这个方法,实际上就是用"理"字诀去支援"事"字诀。虽然说理文以外其他文章的主体并不是要讲什么理,但是如果能以理为据,这事就显得稳重可靠,有根有据。
借理析事之法,不外两种。
第一种方法,理字开头,以理领事。就是在刚一落笔,就把理摆出来,先务虚,然后再转入叙事。这样文章一开头就有了一个制高点,有了一条主线,在写读双方间抢先造成了一种于作者有利的势态。读者觉得你言出大义,不是随便说说,不是应景文章,会赶紧作好准备,洗耳恭听。
这种方法从小处举例,比如人们日常的谈话,张三对李四说:"拢火心要虚,做人心要实。这件事你办得不太合适,如何,如何。"就是欲言其事先说其理,从大处举例。
比如古代皇帝的诏书亦常用此格。按说以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他说什么别人都得听,但是贵为天子仍然遵守行文规律,以理构文。一些著 名的诏书几乎都是"理"字开头。大力推行改革的魏孝文帝曾下了一个《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诏,鼓励人民提意见。诏书第一句话就是:"帝业至重,非广询无以致治;王务至繁,非博采无以兴功。"这一句是务虚,是理。然后才是这次下诏的具体内容。所有的百姓都以"直言极谏,勿有所隐","朕将亲览,以知世事之要,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戒。"唐玄宗经历了武则天之后的内乱,下决心恢复农业,发布《置劝农使诏》,开头就讲"有国者必以人为本,固本者必以食为天。"然后再讲怎样具体设置劝农官吏。
还有,大臣们的奏折,本是要谈一件具体的事,但他一般不敢就事论事,也先要以理为据,好引起皇上的重视。魏征那篇著 名的《谏太宗十思疏》,主要是提醒唐太宗居安思危,有针对性地指出在十个方面的事加以注意。但是文章开头并不马上从一、二、三、四谈起,而是先以务虚手法从理入手,"臣闻欲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源泉;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然后才慢慢谈那十件事。
上面所举的这几篇诏奏,因"理"字运用得当,都极有说服力,不但收当时之效,以后都载入史册,成了千古名文。
除了诏奏这些应用文外,作家的美文也运用这种体例,如著 名的短文《陋室铭》,开头就是一句理性文字:"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然后才描写他的居室如何简陋。现代散文中很少用"理"字开头,作者拙文《红毛线,蓝毛线》曾有一次尝试。这是一篇对革命纪念地西柏坡的参观记,标题也是用不经意的闲笔,但开卷劈面而来的就是一大段政治道理:
政治者,天下之大事,人心之向背也。向来政治家之间的斗争就是天下之争,人心之争。孙中山说:"天下为公"。一个政治家总是以他为公的程度,以他对社会付出的多少来换取人民的支持度,换取社会的承认度。
本文标题取其形,而且取得是极小、极闲的不经意之物形;文章开头取其理,却用最最大的社会历史政治之理。先在形、理之间造成反差,有反差就有悬念,文字有展开的空间,然后再慢慢顺理而下,叙说其事。
以理字开头不但用于短篇的文章,甚至还有长篇小说。最著 名的如《三国演义》开头第一句就是: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托尔斯泰《安娜·卡列琳娜》的开头:幸福的家庭都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这恐怕是以理字开头的两篇最长的中外名著了。
"理"字开头所追求的效果是标枪远投,红日高照,石破天惊,拍案疾呼,振聋发聩。作者一下亮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题,让你不觉一怔,正襟危坐,侧耳静听。然后再用后面的叙述、说明、写景、抒情来一一证实(注意,不是用说理)。到文章之末读者才知道他被作者拉着绕了一个圆圈,又回到作者指定地点,接受作者的观点和思想,才知道其言之有理,心悦诚服。
第二种方法,事中见理,就是在文章叙述的过程中自然地显现出理来,边叙边析,显其风骨。这有点像书法家写草书,突然插一笔楷体,你就知其不是玩花样,而有真功夫,而且知道这功夫的源流,是颜体还是欧体。
文中无理,平板玻璃。我们常说某文章浅,就是因它从头到尾都是就事说事、就情谈情、就形绘形,而不见理,文章总在信息、美感这两个层次上打转转,而无法进入理性的思想层次。好文章于叙述抒情中,时时见理,如叶有脉络,墙有钢筋,绵里藏针,古文论称之为"立骨"。人们读后,最能记住的也就是这些风骨之处,这些哲理之光。如诸葛亮《出师表》,本是叙说他将要出师,安排朝中内外公务,给皇帝刘蝉提些建议,但时不时闪出这样的理性句子"亲贤臣,远小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苏东坡的《赤壁赋》基本上是写景抒情。最迷人的段子是景色描写,还有主客间的对话。江上清风,山间明月,主客举杯,唱歌谈心,享受自然。但是他突然于景、情间插入一段哲理语言:"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从变化的角度看,天地间一刻也不能静止;从不变的角度看,我和这个世界都是永恒的,这是多么豁达的人生观。
现代文章中,这样的著 名例子也可以举出许多,如毛泽东同志的《为人民服务》,本是一篇悼念文章,是由一个普通战士的死说起的,但里面则讲了"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的大道理,讲了我们队伍的基本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他的《纪念白求恩》也是一篇具体的纪念文章,但却因白求恩其人其事引出了一个人只要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就可以变为有利于人民的人的道理。"借理析事"与"借事说理"二者是相通的,但侧重还不一样。前者在叙事为主的文章中,借"理"字诀这块他山之石来说,后者则是在论说文中借"事"字诀来说理。《出师表》、《赤壁赋》、《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这些文章都不是论说文,但因为有了理性部分,有了哲理性名言,它们才跳出具体的叙事抒情,而成为千古名文。
第三种方法是在文章的结尾推出理。
不管这篇文章的主体是记叙、说明还是抒情,作者在最后总之于一个道理。文章本在按着事和情的平路走着,突然转入理的高坡而一登顶峰,从一、二层次跃上第三层次,顿然风光无限。这有点象大海的退潮,于汹涌澎湃的描写、抒发、激动之后,水落石出,礁立海滩。又象寒冬万木萧疏,唯有腊梅独放雪中一点红艳。作者于文章之末推出的理就是退潮后的礁石,雪中的红梅。这方面的典型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读这篇文章的开头,谁也想不到范公是要说一个大道理,一个新思想。文章名《记》,他就从友人修楼并托他写记这件事说起,从远处落笔,大段地描写洞庭景象,天气好时如何,不好时如何;大段写人的心情,顺利时如何,不顺利时如何。他是把"事"、"形"、"情"三诀都用足了的。眼看文章就要写完了,事、景、情都没有可说了,突然导出一个理:"先天下之忧而忧,天下之乐而乐",文章顿然拔高,这句千古名言,永载史册。这效果有点像一场足球赛,双方踢成平局,将到终场还不知胜负如何。这时,一个队员控球脚下,他又被逼到边线,眼看就要出界,只剩下最后三秒钟,这时他突然飞起一脚,足球入网,力挽狂澜。这一球的含金量实在高,全场欢声雷动,无不叹服。文章写作也是这样,作者运笔不慌不忙,到最后一刻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导出一个万人叹服的结论。文章做到这个分上,早已不只是理性的说服力,而是别有一种艺术的美感,而艺术性又大大强化了理性。
仍请注意,以理为据写形叙事,无论其"理"在头、在中或在尾,这篇文章都不是说理文。理在这里是借来之兵,是招进门的女婿,在写作技巧上是以"理"诀来补其余三诀之不足,杂交而优,相映成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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