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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们总想把自己知道的,经历过的事告诉别人,同时也想听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这是人们渴望交流,想从外部世界获取信息的一种本能。这就决定了文章的叙事功能,并由此决定了一些以叙事为主的文体,如游记、特写、消息、通讯、笔记、小说、戏剧等等。在这些体裁的文章中,作者当然以叙事为主,就是在其他以说理、抒情等为主的文体中也常常离不开叙事。
1、单纯叙事。
作为文学的叙事,作者总是想通过叙述再现故事的过程,再现故事中的人物、时间、地点、场景等,并在这个过程中表达作者的感情、思想,创造出一种文学的美感。为此目的,作者要具备两样起码的功夫,一是选材,二是表达。
生活中发生的事很多很多,但不能事事都入文章,比如你不能总是写一个人每天怎样吃三顿饭,睡一夜觉。一般来讲所选的事要具备几个条件之一:大、奇、趣、巧、险,就是常说在某一方面很典型。这在新闻方面是很讲究的,因新闻不能虚构、夸张,也不能过多地修饰,只能靠事件本身的作用,所以分出突发新闻、奇闻趣闻等。大、奇、趣、险也是文学追寻的题材。如果是纪实文章,你就必须于正常平静之中选取特殊的、新发生的、令人难忘的、给人启发的、使人感兴趣的,可惊、可叹、可感、可悟之事。如果是小说、戏剧,你就得虚构一件这样的事。所谓无巧不成书,文章总要读来使人饶有兴趣。一句话,选材要有典型性。这话说来简单,道理也很好理解。但是我们还是每日每月在报刊上读到大量的“吃饭睡觉文章”,令你胃口生腻。
选材之后是表达。这当然有很多的技巧,但是最基本的是叙述要准确、鲜明、生动。就是说,一不能错;二要突出作者想说的和读者想知的,即有效果的部分;三要有动感,能活起来。除了这三点外,因叙事是个过程,还要符合逻辑,有节奏,照顾到读者阅读时的跟进能力,层层灌输,步步诱获,最后完全俘获读者。
总之,单纯的叙事,不要作者主观耳提面命地去讲道理,也不要高呼大喊地去发泄感情,要的是循着事件本身的脉络,静静地叙述。我们要相信,事件本身就有一种内在的美(正如形和理有其自身的美),要不为什么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保留一段难忘的回忆呢?好的叙事就像一个美人,不须太多的装扮。
请看张岱的这篇短文《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乘一小舟,拥毳?穴cui,鸟兽的细毛?雪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松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杯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你看这段小叙事文中人物、时间、场景及事情过程的脉络都交待的清清楚楚,并且声情茂。
叙事文章的绝妙之作首推清·沈复的《浮生六记》。你随便抽读其任何一段,都是景物人事历历如在目前,文字眉目清秀,如闺中少女天生丽质,又如静静庭院收拾得花是花、草是草,树影筛日光,微风送蝉鸣。这是一种见纯见性的真功夫。这种文章,不说微言大义,不说激情壮志,只事物之真,文心之真,你就可以跟着作者永远地读下去,直读到最后一页。哪一天如果有暇,你不由得翻回来又要再读,就这样进行着永远的美妙的循环,这就是叙述的魅力。
比如这一段:
是方七月,绿树荫浓,水面风来,蝉鸣聒耳。邻老又为制鱼竿,与芸垂钓于柳荫深处。日落时,登土山观晚霞夕照,随意联吟,有“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之句。少焉,月映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浴罢,则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
记述避暑一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何等简洁。作者剥石见玉,剥皮见笋,完全靠袒露事件本身的魅力来吸引读者。
以上是两段明清古文,我们再引一段现代文字:
天色渐昏,大雨欲来,车夫加劲赶路,说天要变了。天仿佛听见了这句话,半空里轰隆隆一声回答,像天宫的地板上滚着几十面铜鼓。从早晨起,空气闷塞得像障碍着呼吸,忽然这时候天不知哪里漏了个洞,天外的爽气一阵阵冲进来,半黄落的草木也自昏沉里一时清醒,普遍地微微叹息,瑟瑟颤动,大地像蒸笼揭去了盖。雨跟着来了,清凉爽快,不比上午的雨只仿佛天空郁热出来的汗。雨愈下愈大,宛如水点要抢着下地,等不及排行分列,我挤了你,你拚了我,合成整块的冷水,没头没脑浇下来。车夫们跑几步把淋湿的衣襟拖脸上的水,跑路所生的热度抵不过雨力,彼此打寒噤说,等会儿要好好喝点烧酒,又请乘客抬身子好从车下座下拿衣服出来穿。坐车的缩作一团,只恨手边没衣服可添,李先生又向孙小姐借伞。这雨浓染着夜,水里带了昏黑下来,天色也陪着一刻暗似一刻。一行人众像在一个机械画所用的墨水瓶里赶路。夜黑得太周密了,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夜里,鬼都得要碰鼻子拐弯,猫会自恨它的一嘴好胡子当不了昆虫的触须。车夫全有火柴,可是只有两辆车有灯。密雨里点灯大非易事,火柴都湿了,连划几根只引得心里的火直冒。此时此刻的荒野宛如燧人氏未生以前的世界。鸿渐忙叫:“我有个小手电。”打开身上的提箱掏它出来,向地面一射,手掌那么大的一圈黄光,无数的雨线飞蛾见火似的匆忙扑向这光圈里来。孙小姐的大手电雪亮地光射丈余,从黑暗的心脏里挖出一条隧道。于是辛楣下车向孙小姐要了手电,叫鸿渐也下车,两人一左一右参差照着,那八辆车送出殡似的跟了田岸上的电光走。——钱钟书《围城》
这段文字将天之黑、雨之急,雨夜赶路人的狼狈之状写得生动深刻之极。读者可以在字里行间享受到一种如临其境的体验,品尝、咀嚼中的美感。这就是叙述的魅力。再看下面这一段:
那天,一个远房嫂子来叫我给她的丈夫写信,信封信纸以外,还有一张小小的像片。
这是她的照片,可是一张旧的,残破了的照片。照片上的光线那么暗,在一旁还有半个“验讫”字样的戳记。我看了看照片,又望了望她,为什么这样一个活泼好笑的人,照出像来,竟这么呆板阴沉!我说:
“这像片照得不象!”
她斜坐在炕沿上笑着说:
“比我年轻?那是我二十一岁上照的!”
“不是年轻,是比你现在还老!”
“你是说哭丧着脸?”她嘻嘻地笑了,“那是敌人在的时候照的,心里害怕得不行,哪里还顾得笑!那时候,几千几万的人都照了像,在那些像片里拣不出一个有笑模样的来!”
她这是从敌人的“良民证”上撕下来的像片。敌人败退了,老百姓焚烧了代表一个艰难时代的良民证,出于忌讳,撕下了自己的照片。“可是”,我好奇地问,“你不会另照一张给她寄去吗?”
“就给他寄这个去!”她郑重地说:“叫他看一看,有敌人在,我们家里受的什么苦楚,是什么容影!你看这里!”
她过来指着像片角上的一点白光:“这是敌人的刺刀,我们哆哩哆嗦在那里照像,他们站在后面拿枪刺逼着哩!”
“叫他们看看这个!”她退回去,又抬高声音说,“叫他坚决勇敢地打仗,保护着老百姓,打退蒋介石的进攻,那样受苦受难的日子,再也不要来了!现在自由幸福的生活,永远过下去吧!”
这就是一个青年妇女,在新年正月,给她那在前方炮火里打仗的丈夫的信的主要内容。——孙犁《像片》
这里不是如上段那样追求现场体验,而是靠朴素的事实,传递一种深沉的思想内含。不必阐述,摆出事实就足够了。
叙述与描写的共同之处是要逼真。不过叙述是以人为主体,人所历、所为之事的叙述;描写是以物为主体,人对此物取一种客观的态度,或婉转、含蓄的折射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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