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殇

彭娇妍

                                                                                                                  棋 子 殇
                                                          彭娇妍

    我要说的棋子，不是军棋、象棋的棋，如何走棋，而是大观园里贾家四春之一迎春的棋。
    为棋，需要清楚的慎密的逻辑，博弈，更要精准的智慧。迎春似乎和这无关。因为她老实无能，懦弱怕事，还被看官们奉上了“二木头”的诨号。
    待字闺中时，她作诗猜谜不如众姐妹，在处世为人上也只知退让，任人欺侮。就连自己攒积的珠垒丝金凤首饰，也被下人们偷偷拿去赌了钱。她知道以后，只是用“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气。”这些冠冕的理由，来搪塞想帮她追回的人。
    迎春出生的年代，是有正出和庶出一分的。男子在求配之时，门当户对的人家通常要打听女儿的出生。如为庶出，通常是不会相中的。可她，却恰恰为父亲贾赦所取的妾所生，这似乎是在棋局一开始时的布局，是最先预定好的，她无力改变。
    虽然是庶出，但在贾母的庇护下，享受着无暇的欢乐，并且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才学不佳，却腮凝新荔。依旧可以和姊妹饮芬芳的合欢酒、作拙劣的菊花诗、尝奢华的螃蟹宴。
    虽然 “木，其实也是有着小小的才情。她是善棋的。因为元、迎、探、惜，四姐妹的名号，会和贴身丫鬟依次对应为琴、棋、书、画。就是不知司棋的棋艺如何？能否和迎春一决高下。想必她的观者中必是有宝玉的。不然，在她出阁之后，冷清的紫凌州旁，惆怅的宝玉会在此情不自禁吟地唱“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的语句。
    保护下人，是主子的天职。大观园被抄检时，丫头司棋因与其表兄自主婚约，被抄出“罪证”，而逐出大观园。解除下人的危难，既是为自己挽回颜面，可在危机面前，爪牙的辱没、撵逐，迎春不加过问。任司棋百般央求，她无动于衷。最后，羞愧的司棋只有撞墙自亡。
    又一朵花儿凋零了。这木头般的人儿，着实令人心生愤懑。想必，因其从小庶出的出生，生母的早逝，同父胞兄贾链夫妇的骄狂环境下生长的少女，缺乏安全感和萎琐是占据她性格体面貌主导位置的。而且尚示嫁人的她，要处理的是下人是如此的境况，她何来挺身而出的气魄呢？
    舍下贾母和姊妹，迎春是极不情愿的。但此时，她是父亲手中一粒小小的棋子，需要帮助家父以婚嫁的方式，抵消所欠孙家，也就是她未来丈夫“中山狼”孙绍祖家，五千两银子的债务，来维系贾府那座摇摇欲坠的封建大厦。她想抗拒，可无奈父亲之命何违？贾母想阻拦，可棋手一意孤行。最终，这个金闺小姐棋手错误的棋路和思维，被丈夫骄奢淫逸、拳打脚踢之，仅一年时间便芳魂早誓死了。败局在意料之中，又难以挽回。
    或许，就像可卿托梦于凤姐“三春去后诸芳尽”之言吧，落在大观园中这一粒粒水和的棋子，最后的结局，只是依循对奕者料定的走势，一粒一粒，一个一个，被棋手们或镇、或置、或攻……
    作为看官，余者，不仅为这粒木纳的棋子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