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父亲

紫阳

       父亲去世后，我只梦到过他一次，那是在他下葬后的第三十五天。平日里我都会有午休的习惯，那天中午我刷视频无意中刷到了老年装，便想到了父亲，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便睡着了。我梦到了父亲要去看大戏，我和一帮小孩子闹着非要跟他一起。他回过了头，让我赶紧回家，不要淘气，乖乖听话。等我醒来的时候，泪水簌簌而下，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时间真的很不经过，还是说生命太脆弱了。总觉得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很慢，但晃眼之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一百零四天了。和父亲相处的情景，如叠化的幻灯画面，在眼前一幅幅闪过。他走路的样子，吃饭的样子，大声笑的样子，就连他生气的样子，好多好多生活中的小细节都是那么的鲜明，幻化为了我对他无尽的思念：“爸，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内心有多痛苦，对父亲的思念就有多深。其实，不只是我，母亲比我还要难以接受。她每天食不下咽，一下瘦了十多斤；面容也日渐憔悴，动完手术还未恢复好的双腿，走路似乎更加缓慢。对于我而言，怀念父亲，又害怕去写父亲。矛盾的心理一直让我犹豫了好久。直到今天，我鼓足了勇气，他的一言一笑，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重如千斤般，落在我的内心深处，是那样的疼。
       回想起他从今年九月四日发现病情住院治疗，到九月七日恶化去世那天，我一直伺候在前，寸步不离。就是进重症监护室抢救的前一个小时，我还在喂他吃饭，喝水。直到眼睁睁看着他被推出来，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和急匆匆赶来的弟弟哭得撕心裂肺，却无能为力，一再跪求医生想想办法，却是无用。那一瞬间，天好像塌了一样，脸都哭得麻木了，眼睛都肿了，嗓子都哭哑了，一切都好像变成了灰白色。
        那天夜里，回到村里已经是十一点多。消息一传开，全村和父亲熟识的人几乎都来了，他们自动分工，没用多少时间，许久未住人的院子便被打扫干净，线路也接好，灯火通明，需要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因已是深夜，众人没有多说，略安慰几句，便聚在一起推选出主事的人，简单说好明天诸事，便散去了。有了诸位邻居的帮忙，所有事情几乎不用我和弟弟、母亲怎么费神，可以说父亲的身后事办的甚是圆满，这都是托了他生前的好人缘。好几个和父亲年龄不相上下的邻居，办完事后聚在一起聊天时，对于父亲的事情不胜唏嘘，一直感叹说真是没有想到，平日里他的身体是那样好，怎么就突然得了那样一个疾病，说不在就不在了。我听着了这些，不免又是一阵悲伤。
        收拾父亲的衣物时，看到了我为他买的新睡衣，还有一条未穿过的运动裤，想起他当时看到满心欢喜的样子，心内悲恸，真希望这一切的发生都不是真的。母亲在一个匣子里，装满了父亲的退休本、社保卡等物品，我还在其中发现了父亲年轻时的一张寸照，身着绿色警卫服，打着蓝色领带，特别精神，直到现在还藏在我的钱包里，想他了我就拿出来看看。
       奶奶生了父亲和三个姑姑，他们姊妹四个，父亲在家中排行老大。他十七岁就和爷爷一起到了孙庄矿下煤窑，承担气了养家糊口的重任。听母亲说，我那时年岁小，不记事，父亲在家的时日又不多。每次他从矿上休班回家，都会带一些小麻花、大京果之类的点心来哄我开心。而我都会哭闹着不让父亲抱， 等熟识了又返矿上班了。直到我慢慢记事，上了小学，对父亲的印象才深刻起来。他性格开朗，心思聪慧，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自学了修手表，画铅笔画，变魔术，还会毛笔字，这为他的人生增色不少。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的魔术，能凭空变出一碗水来，还能从我鼻子上，或者耳朵里变出一个黑色的小球球来，逗得我们这些小孩子哈哈大笑，让那些大人们也赞叹不已。谁家的钟表坏了，只要交给父亲，不用多大功夫就能修好如初。只要他休假回来，不管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很愿意把叫过去做账房先生。他的铅笔画，我虽未亲眼见他画过，但从家里放着的几幅人物肖像来看，对于自学成才的父亲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我高中毕业的时候，父亲带着我跑到十里之外的集市上，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算是给我的毕业礼物。不用上学的日子，每天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在风里穿行，浑身快乐的细胞像是在跳舞一般，很舒心，很快乐。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因为路途遥远，没办法把自行车带过去，只要留给了母亲在家骑着。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的那辆自行车早已被当做废品卖掉了，但父亲 给我的鼓励和开心一直伴随着我，不曾离开过。
父亲活着时，是一种存在；父亲离开后，是一种时间。我们终究还是要适应没有父亲的日子，然而，我总是在回忆里，与他的音容笑貌遥望和对视。
怀念起父亲给予我的点点滴滴，我真的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他还健在的日子，让我还能在每一个季节都能给他买一套衣服，每一次回家都能陪他一起吃饭，每一次回家都能和他一起在阳光下散步，说话.......
        置身于没有暖气的屋子，坐在电脑前，回忆着和父亲有关的一切，我又一次在悲恸中泪流满面。至那一次，我再也没有梦到过父亲。听别人说，那是父亲不愿意给家里人添麻烦，为了让家里人能够尽快忘了他，毫无牵挂地过以后的日子。
       如今，父亲已随夕阳西去，成为了天边一颗永恒耀眼的星辰，但他的人格魅力一直影响着我，带给我的回忆足够温暖我的一生。我希望已身在天国的父亲，能够感应到我的思念，也能看到他不在的日子，我还是如同他在的日子一样，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像他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