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冀东油田李莉

散文：风雪夜归人

李莉

清晨六点，天色才亮起来，天边还泛着一些灰，罗亮亮的手机闹钟准时开始了振动提醒，一天的号角吹响，罗亮亮迅速起床。
天色比往常的六点钟要暗许多。罗亮亮透过窗户向外望，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看样子会下。他轻手轻脚地开始在碗里搅鸡蛋，橱柜台面上一字排开三个不同花色的瓷碗，每个碗里打一个鸡蛋，放一勺尖尖咸盐，再捏上一撮虾皮、兑上一半水，上锅八分钟，就是鲜嫩的鸡蛋羹。除此之外，再热上几个包子，煮上一小锅牛奶，这个早晨就算圆满了。
三个瓷碗分别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瓷碗花色不同，碗底都有一个同样的红色方印：隆达陶瓷。瓷碗是罗亮亮从隆达陶瓷厂的废料堆里淘回来的，每个瓷碗都有些瑕疵。虽然是瑕疵品，但是花色却是市面上买不到的漂亮，隆达陶瓷烧制的是高端陶瓷，一部分是高级礼品，一部分出口国外。
这些陶器实在是漂亮，但是罗亮亮心里有点发堵，因为烧废陶瓷和他的单位有直接关系。
隆达陶瓷厂用来烧制瓷器的天然气是由罗亮亮公司供应的。罗亮亮从同事口中得知，每烧坏一窑瓷，单位就要给陶瓷厂付赔偿金。为什么赔偿？罗亮亮的同事从陶瓷烧制的温度、天然气压力等等数据一通讲，罗亮亮才明白，在烧瓷的过程中，要保证优质、足量、稳定地供给天然气，不然瓷就废了。
罗亮亮在六点四十分准时叫醒爱人和孩子，热腾腾的早餐已经摆上桌。绘有草莓白兔图案的碗是女儿的，淡黄色玉兰花的是爱人的，罗亮亮的碗上绘制的是罗马风格的彩色花纹。
吃罢早饭孩子上学，爱人在地方上一所医院里做护士长，罗亮亮是油田输气单位的巡线工。大学毕业后，很多一起分来的慢慢都进了办公室，只有罗亮亮留在了生产一线。爱人明白罗亮亮和他们的前路不同，她更喜欢罗亮亮选得这条路。
雪花在罗亮亮刚踏上巡查天然气长输管线之路没多久，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了。
罗亮亮每天都要徒步巡查二十多公里，管道沿途都是荒野和沟堑。每天早八点，罗亮亮准时上线，红工装、大头工鞋、宝石花安全帽，除了这些，还有个军绿帆布跨包，包上印着红五星和“安全生产”，大红配军绿，很有点怀旧的意思。罗亮亮的工具袋里除了巡线必要的工具，还有天然气管道保护宣传单和企地共建联络卡，在路上每遇到村民，他都要递上这些。“发现管道有问题，就打卡上的电话，有奖！”一开始村民都挺好奇罗亮亮的宣传单和联络卡，但是久了之后，罗亮亮再和村民宣讲的时候，多数村民都摆手：“别浪费你的卡了，你要说的俺都知道。”每当这样的时候，罗亮亮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巡线路上，风吹干芦苇刷拉拉地响，白色的芦苇花随风上下摇曳，也像雪。
罗亮亮想起今年第一场雪来的时候，他也是在巡线路上。那天突然就下起了雪，一直不停，他独自走在天地之间的荒原上，漫天雪花飞舞，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心里有一种纯净、苍凉之感。漫天飞雪中，罗亮亮听着天然气在管道里“咝咝”穿行的声音，用冻得冰凉的手指抖了抖雪片，这自远古时代进化了千万次而来的清洁能源，正通过他的护航，送往千家万户，每一方天然气都是责任，那责任里有千万家的温暖生活，更有为祖国奉献清洁能源的使命与担当。

我的人生路上

所喜不多

有深秋的皓月

有初冬的白雪

带着一身霜寒

去守护烟火里的温暖

还有最好的年纪里

一起看雪的你

罗亮亮拍下荒原里雪中的美景，写了一段文字，发给爱人。
查看了路边的管道桩，罗亮亮才知道，自己已经在风雪中走了17公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这么远的，只知道手中的检测仪上显示的管道检测数据始终在安全范围内。他的心里很安慰，比起让陶瓷厂烧出一窑漂亮的瓷器，比起千家万户能随时用天然气做上一顿热乎乎的餐饭，比起能让大家在寒冬里都待在暖气房里温暖度日，自己的一身风雪又算得了什么呢？
雪花还在不停地落，雪片越来越大，落在罗亮亮头上的安全帽上、也落在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衣领里，钻进他的眼睛和喘息的嘴里。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荒野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脚下的雪越积越厚，罗亮亮的脚印在身后印出歪歪扭扭的两行，不一会儿，又被新落下的雪片覆盖不见了。
“滴滴滴”，罗亮亮掏出手机，是工作群里各路巡线的同事陆续在汇报当天的情况。
巡线一班巡查嘉唐管线高尚堡至建华道立交桥段，高唐管线高尚堡至西区气站段、小集支线小集大坝至小集气站段，沿途一切正常。
巡线二班巡查集输干线高尚堡至丰南分输站段，沿途4个穿越、3个跨越一切正常。
巡线三班巡查高37管线全段和四场干校段，沿途4个阀室、43个穿跨越一切正常。
罗亮亮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雪片，紧接着汇报：巡线四班巡查南唐管线人工岛至南堡盐场段，沿途10个阀室、28个穿跨越一切正常。
“天要黑了，收工到家后来会议室，煮好了可乐姜汤等你们。”
罗亮亮透过风雪看前方的路，看护盐场的小房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光，在这个风雪交加的黄昏里若隐若现，每当看见这所小房子，罗亮亮也就到了巡线路的终点。
他熟悉那所小房子，里面住着一位看场大叔，这个点钟大叔都是坐在温暖的小屋里，吃着小火炉上饭盒里咕嘟得香味四溢的白菜炖豆腐，嘴上叼着他呛人的旱烟袋，眯着眼透过窗户看茫茫原野里的罗亮亮。
罗亮亮满身雪花，走到小房子窗前看向里面，一切都如他熟知的那样，看场大叔指着炉子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铝饭盒，冲他咧嘴笑，他也笑，这里只有他们俩，孤独的两个人，每天黄昏时分短暂又默契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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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东油田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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