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学】案例分析（377）——农民工因维修漏雨宿舍致残 法院：房屋未达标须赔偿

张硕御月

　　随着我国立法的不断完善，农民工合法收入、劳动安全保障、社会保险、子女就学等方面已逐步得到规范。
　　今天刊出的案例，为维护农民工权益提出了新的问题，他们在工地的住房是否适于居住、是否安全？由此产生的问题、纠纷、伤害如何解决？该案的判决为农民工维权提供了判例。
　　——编辑手记
　　2011年5月，江苏省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起农民工因住宿未达到基本生活、安全条件，生命健康权受到侵害的案件作出终审判决，工程发包方、雇主共计赔偿农民工30万元。
　　据悉，法院以农民工住宿标准不合格为由，判决被告承担民事责任的案件在国内尚属首例。
　　修缮房屋致残：起诉
　　农民工石龙所住的宿舍极其简陋，严重漏雨，其爬上屋顶修缮时因石棉瓦断裂坠落受伤，造成二级伤残。
　　2008年夏，安徽省阜阳材料厂与江苏丹阳市的包工头张雷静签订施工协议，约定张雷静施工期间，阜阳材料厂负责提供张雷静等施工人员的住宿。
　　协议签订后，张雷静在江苏丹阳市招募施工人员。
　　该市司徒镇十里牌村农民石龙作为受雇人员，在安徽阜阳材料厂工地当瓦工，日工资100元。据石龙说，阜阳材料厂为他们提供的住宿条件异常简陋。
　　2008年8月30日，当地连日下雨，石龙的宿舍屋顶严重漏雨，其爬上屋顶修缮时因石棉瓦断裂坠落受伤。
　　事发当日，石龙被送往阜阳市人民医院，后相继转至江苏省人民医院、丹阳市中医院住院治疗，2008年9月20日出院。石龙住院期间共发生医疗费用3万余元，其中张雷静垫付1062元。
　　2009年7月15日，丹阳市中医院作出司法鉴定，石龙的身体损伤构成二级伤残，终身大部分时间需要依赖他人护理。
　　司法鉴定作出后，虽然阜阳材料厂不认可石龙的伤残鉴定结论，但该企业并没有重新申请鉴定。
　　2010年8月23日，石龙向江苏省丹阳市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张雷静、阜阳材料厂赔偿其医药费、伤残赔偿金、护理费等各项损失80余万元。

张硕御月

　　房屋未达标准：获偿

　　一审法院认为：雇主、施工单位，提供住房应达到基本安全和生活标准，两被告提供的房屋未达到基本生活居住条件，应承担赔偿责任。

　　庭审中，被告张雷静、阜阳材料厂认为：2008年30日石龙受伤，但两被告却是在2010年9月接到法院送达的起诉状，其诉讼时效已超过法律规定的两年期限，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法庭在审理过程中，合议庭根据案情归纳双方主要争议焦点：一、张雷静、阜阳材料厂在本案中是否具有过错，是否应对原告石龙的伤残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二、如果张雷静、阜阳材料厂应该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两被告之间承担责任的方式及比例是多少？

　　一审法院经审理认为，按照我国法律规定，雇佣活动是指雇员从事雇主授权或者指示范围内的生产经营活动或者其它劳务活动。如果雇员的行为超出雇主的授权范围，但其行为是履行职务或者与履行职务有内在联系的工作，应当认定为从事雇佣活动。

　　本案中，石龙修理漏雨房屋的行为，并没有接到雇主或发包方的安排与委托，也与其本人从事的瓦工劳务无内在联系，双方之间没有形成新的雇佣关系，石龙的伤残不符合雇佣活动的特征，被告张雷静不承担无过错的雇主赔偿责任。

　　张雷静自带机械设备、自行组织施工人员，承接阜阳材料厂的工程，阜阳材料厂与张雷静之间应认定为建设工程施工合同关系。

　　雇主张雷静安排石龙等雇工在工地施工、居住，负有对受雇人员的组织管理及安全保护义务，其提供的住房设施应达到基本安全要求并保障基本生活条件。但张雷静安排石龙等人居住的宿舍，仅有一层石棉瓦作为屋顶覆盖，应认定该房屋未达到基本生活居住条件，张雷静对石龙的损害后果应承担与其过错相适应的赔偿责任。

　　阜阳材料厂作为工程发包方和施工人员宿舍的实际提供者，对施工过程负有安全防范和保障责任。阜阳材料厂将建设工程发包给无相应资质的张雷静施工，理应对石龙的伤害后果，在过错范围内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石龙擅自进行修漏作业，导致事故的发生存在过错，可适当减轻两被告的赔偿责任。

　　综上，酌情确认张雷静、阜阳材料厂对石龙的人身伤害损失各赔偿30%，同时就60%的赔偿责任承担连带关系。

　　张雷静、阜阳材料厂提出石龙的诉讼请求已超过法律规定诉讼时效，本院认为该辩称不符合相关法律规定，不予采信。

　　2010年12月，一审法院依照《侵权责任法》的相关规定作出判决：依照城市生活计算标准，原告石龙伤残后的总损失为513799.01元，被告张雷静、阜阳材料厂承担包括精神损失费在内的赔偿各154139.70元，张雷静与阜阳材料厂对上述30余万元的赔偿承担连带责任。

张硕御月

　　被告上诉：农民工伤残不该比照城市标准

　　石龙为农村进城务工人员，一审判决被告按照城市生活标准，赔偿其误工费、残疾赔偿金和精神损害抚慰金不合理、不合法。

　　一审判决后，阜阳材料厂不服，向镇江市中级法院提起上诉认为：2008年8月30日，石龙从工棚房顶坠落受伤，但阜阳材料厂2010年9月才接到法院送达的起诉状，诉讼时效计算起点应从石龙受伤害之日起计算，故本案明显超过两年的法定诉讼时效。

　　阜阳材料厂与张雷静之间是承揽合同关系，而非建设工程施工合同关系。

　　原审判决认定石龙擅自攀爬工棚房顶摔伤存在过错，但判决其承担责任的比例与其自身的过错并不相当。

　　一审判决，阜阳材料厂按照城市生活标准，赔偿石龙误工费、残疾赔偿金和精神损害抚慰金不合理、不合法。

　　判决：农民工居住安全必须保障

　　首例以农民工住宿缺乏基本的生活条件和安全保障作为裁判依据的人身损害赔偿案审结。该案的判决对保障农民工的各项合法权益意义深远。

　　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关于诉讼时效问题。受害人石龙受伤后一直治疗。2009年7月15日，石龙经司法鉴定构成二级伤残，其伤害的结果一直处于连续状态。上诉人阜阳材料厂关于本案超过诉讼时效的上诉理由不符合事实，本院不予支持。

　　关于阜阳材料厂是否承担责任及责任比例问题。根据《合同法》第269条规定：“建设工程合同是承包人进行工程建设，发包人支付价款的合同。建设工程合同包括工程勘察、设计、施工合同……”依据张雷静与阜阳材料厂签订的协议内容，一审法院认定张雷静、阜阳材料厂之间法律关系属于建设工程合同并无不当。

　　根据张雷静、阜阳材料厂的协议约定，阜阳材料厂应当向施工人员提供安全、适合正常居住的住宿，即负有对施工人员的组织管理及安全保护义务。但阜阳材料厂、张雷静实际安排石龙等农民工居住的宿舍，仅有一层石棉瓦作为屋顶覆盖，导致房屋漏雨，应认定该房屋未达基本生活居住条件。

　　石龙作为受雇瓦工，对该房进行维修，未能尽到与瓦工相适应的注意事项，一审法院判决石龙自行承担一定责任并无不当。

　　综合上述情况，阜阳材料厂将建设工程发包给无相应资质的张雷静施工，为农民工提供缺乏基本生活条件和安全保障的房屋，导致石龙的伤残。一审法院认定阜阳材料厂、张雷静存在过错并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并无不妥。

　　关于赔偿损失费用问题。误工费应当根据受害人的误工时间和收入状况确定；误工时间根据受害人接受治疗的医疗机构出具的证明确定；受害人因伤致残持续误工的，误工时间应计算至定残日前一天。本案中，原审法院根据相关部门对石龙伤残作出司法鉴定时间，确认石龙误工期为定残前一日并无不当。

　　二审法院认为，石龙虽然家住农村，但其并不以务农收入为其主要生活来源，一审法院依照城市生活标准计算石龙残疾赔偿金并无不当。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0条规定：“精神损害的赔偿数额根据以下因素确定：（一）侵权人的过错程度；（二）侵害的手段、场合、行为方式等具体情节；（三）侵权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四）侵权人的获利情况；（五）侵权人承担责任的经济能力；（六）受诉法院所在地平均生活水平。”

　　本案中，阜阳材料厂提供的住宿条件不适于施工人员居住，过错明显，受害人石龙伤残程度达到二级，后果严重，原审法院酌定精神损害抚慰金4万元，按照各方责任对此精神损害抚慰金进行分担，符合实际情况，阜阳材料厂的上诉理由，本院不予支持。

　　综上，上诉人阜阳材料厂的上诉理由均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纳。

　　2011年5月，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至此，首例以农民工住宿缺乏基本生活条件和安全保障作为裁判依据的人身损害赔偿案审结。该案的判决，对保障农民工的各项合法权益意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