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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7 08: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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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老鼠一样贩卖纽扣
1978年,叶克春回到永嘉桥头镇的时候,商品经济的苗头已经开始出现。他的同镇老乡邹永芳,花1元钱买了一只挑货郎兜售的塑料编织虾,并借助当地农化厂的供销员开始往外推销,订单一下子达到数十万元,轰动一时。这种塑料编织品,还有一种金鱼产品,鱼头上两只大眼睛,用的就是台州市路桥区国有纽扣厂生产的玻璃纽扣。
1979年正月初五,温州地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传达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
春节刚过,商业嗅觉灵敏的叶克春就来到温州市区,到处询问有没有生意做,干什么才赚钱。他也遇到了一个挑货郎。对方介绍,到台州市的路桥区或许有生意可做。一头雾水的叶克春,与堂兄叶克林和另外两位老乡拼凑了600元钱,赶到了路桥区。路上,一名老乡反悔退出,另一老乡转行做起了塑料编织。最后,叶克春与叶克林被写进了《桥头镇志》,经温州官方认定为桥头镇最早从事纽扣贩卖的商人。
走进“克春纽扣”的门店找叶克春,他的儿媳妇朝一边努努嘴。在楼梯口的角落里,现年60岁的“克春纽扣厂”创始人、数千万身家的叶克春坐在一张矮板凳上,给一包包纽扣过塑封装,满头大汗。
小儿子叶立敏说,父亲太老土了,怎么看都像个农民,不像个知名商人。
成名以前的叶克春更老土。他从桥头镇外出进货,因为没有班车,只能在路口等过往的顺风车。有时候一等几天都不见车经过,“路上真的是一辆车都没有。”
即使到了1979年,经商依然只能悄悄的。外出进货时,身上的钱不能多带,一旦被搜出,就要被盘问。叶克春在浙江余姚被执法人员查过一次,不但随身携带的货物托运单被收走,随身的3000元巨款也没能拿回来。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像老鼠躲避猫一样,在车站快进快出。一下车,他身上背两个包,两手再各提一个包,夺路而逃。
和后来的普遍说法不同,叶克春回忆,第一次把纽扣刚带回桥头镇的头两天,其实根本卖不出去。当时的他更想不到,他这个“吃螃蟹”的人,竟然引领出了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专业小商品。
一个村妇女主任的选择
在1979年经商,确实不是个好行当。这一年,南拳师傅胡玉明开了个眼镜店,开业第一天,营业额是0.5元,第二天是1元,到了第三天,营业额是0。可见生意惨淡。
叶克春心里也没底。在桥头镇的大桥上摆了两天摊之后,他把纽扣一个个钉在白布上,逢顾客就剪下一块白布连纽扣一起卖。其实布比纽扣还值钱。但是生意倒真的因此做开了。一个多星期后,他就赚到了100多元。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劳动力在生产队一年的收入。
1979年的温州,正迎来一股走私热潮。大量的走私手表、折叠伞等时髦玩意儿在温州的地下市场交易。这些闻风而来的外地顾客也因此看上了桥头的纽扣,来买纽扣的人越来越多。远至广州这种改革开放先锋地的顾客,也要到桥头大批量采购纽扣。
除了等客上门,叶克春也带着纽扣、塑料编织品、衣服等货物到外地的供销社销售。他说生意真正做大,靠的还是往外推销。人数最多的时候,桥头镇吸引了周边1.4万多人成为购销员,其中出去采购的1200多人,推销的达到1.3万人。
一支主要以早期弹棉郎为主的推销队伍,开始深入全国各地。据统计,当时除了台湾地区,这些推销员的足迹涉及到中国的所有省、直辖市、自治区,甚至港澳地区。凭借弹棉被时积累的供销社资源,桥头的纽扣销路渐佳。
1979年,桥头镇的另一个风云人物王碎奶,紧跟叶克春的步伐,走上了温州商业的历史舞台。
这个现年64岁的老人,把家里打扮得像个展览馆。一个房间里到处是奖状、奖杯、锦旗、绶带;客厅一面墙上是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桥头镇的照片,每一张里面都有王碎奶的身影。另一面墙是家庭照片。王碎奶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奥运冠军朱启南,年初刚跟她的长孙女订婚了。
王碎奶命运曲折。13岁时,上游新开垟水库溃坝,水淹下游9个村。她家所在的桥头镇黄堡村受灾最重,170座房屋只剩下9座,良田被毁不计其数。大水来临时,王碎奶本来已经转移到安全地带,却又跑回家想多带走一些东西,险被大水冲走,危急时幸好被人一把拉上了高处。16岁,刚读了半年农业初中,母亲病故,她辍学出嫁到桥头村。
1979年,叶克春在镇里那座大桥上摆摊卖纽扣时,王碎奶还是个家庭妇女。家里公公种地,婆婆养猪,丈夫教书,她自己则当了个村妇女主任。这是个没有工资的岗位,纯属义务“为人民服务”,平常开开会,宣传计划生育。她还是一名赤脚医生,能应付个头疼脑热,仅此而已。
“当时没有生意做,种地又不够吃。”王碎奶很苦恼,作为家庭妇女,不挣钱就没有经济自由,花钱都要问家里的男人要。她说当地的农村妇女,当时都是这个现状。
看到叶克春卖纽扣,当地人也跟着去外面进货来卖,其中包括王碎奶。不到一个星期,桥上卖纽扣的就发展到了42家。王碎奶让读中学的儿子利用周末去外面进货。然后从家里拉出一块门板,把纽扣摆在桥头上卖。
第一次花了一个星期,赚到了100多元钱,第二次赚到了200元。王碎奶乐坏了。直到今天,32年过去,王碎奶提到这两笔收入还是窃笑不已。
以村妇女主任这样的基层公职身份,从事“并不光彩”的小贩生意,王碎奶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看到有镇上的领导经过,她就扭转头去,生怕被发现。其实,村里的其他干部当时也和她一样,都卖起了纽扣。
本钱是没有的,王碎奶每次进货只能挨家挨户凑钱。等到别家要去进货时,又把钱凑给别家。有限的资金因为活跃的民间借贷,在小小的桥头镇上流动性惊人。
叶克春与王碎奶,都是桥头镇第一批经商的农民。两者所不同的是,叶克春是不自觉地带动了王碎奶等人的加入,而王碎奶则带动了当时中国农村一个专业市场的诞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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