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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运生
《周易》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好的散文不仅要有生活的温度,也该有生活之上升腾起来的生命体悟、行云流水般洒脱自如的文字,这样才有可能打通形而下与形而上,使读者有如沐春风之感,进而在作者、读者、文本、世界的多向度互动和交流间实现增殖与生发,最终达到美善兼具的效果。
文猛发表于《北京文学》2021年第7期的《生生之河》(《散文海外版》2021年9期转载)是其近年来的散文代表作。文章将河的生命历程与个人的人生经历并置,完美地实现了河生与人生的交融。浦里河的一条支流自家乡的蛤蟆石山发源,流经“我”读书的盘龙河河湾,再过余家坝等地,进而汇入长江。“我”生于蛤蟆石山下,喝着浦里河水长大,带着对知识和美好生活的向往,前往盘龙河河湾读书,最终通过考学与浦里河在其入长江处相会。“我”见证了一条河的曲折流程,河流也记录了“我”的成长历程,人生和河生形成了互文,河生与人生实现了打通。
人类对于生命的追问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是一个严肃的哲学论题,也是一个日常的生活话题,更是文学作品不断探讨的母题。哲学思考给散文以深度,然而,散文对哲思的言说则需要借助于故事和意象。在古今中外的诸多典籍中,有不少以水来言说生命的典故:“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在《生生之河》中,文猛选择了家乡的浦里河来述说故事和展开追问,河从哪里来、河往哪里去与“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始终交织在一起。河生与人生是作者建构的两个重要意象,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说:“河生就是我们的人生,有他的童年,有他的少年,有他的青年,有他的壮年,但是河生不老……人生其实何尝又不是河生。有急流,有平缓,有激越,有险滩。时光流逝,一去不返,只有爱,只有奔流不息的精神,才会汇入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在汹涌澎湃中闪现,长流天地间。”散文的格局与立意、选材是分不开的,《生生之河》中对河与人的生命追问中有着作者打通天、人的尝试与探索,无论河生还是人生,都长存在于大地之上、向前不息,蕴藏着无尽的生机和活力。对生命的追问,使《生生之河》具有了浓重的人文主义色彩。
文猛在对河生、人生的追问中采取了一种民间的生活化的立场,这使文章显得接地气、有烟火色。土地孕育生命,烟火养育生命,文章的写作也应如此。在《生生之河》起始对浦里河源头的追问中,作者就旗帜鲜明地采取了官方史志以外的另一种姿态:河是长在大地上的树,每一条支流都可以算作是树的枝桠,而每一根枝桠的尽头则都可以算作是河流的源头。因而,不同于地方志中浦里河源于梁平雨先山的记载,在我及老辈人的记忆里,浦里河发源自蛤蟆石山山脚处的一条暗河。在官方记录与民间记忆谁更可信的问题上,作者选择了民间记忆,因为自蛤蟆石山流到“我”生活村庄的这段叫天缘河的河流记录着“我”的成长、流淌着“我”对家乡的深厚情感。
散文的“散”是一种不受拘束的洒脱自如,行云流水般的行文中蕴含有无尽的生气与灵气。苏轼就曾说过:“吾文如万斛泉涌,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河有河的流向,人有人的人生,河与人都在前行的路上,《生生之河》中河与人的并置与交融是其重要的行文策略。天缘河敲响了浦里河的第一个音符,“我”的记忆则始于天缘河边村庄里“六妹”的乳名和幼时的“抓周”。盘龙河段存得住风水,也满含着长辈对后人的希望,“我们”在这里读书识字、培育梦想。浦里河在江城汇入长江,“我”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与追求。由河而人,由人而河,《生生之河》中河与人的切换与并置从容自然。在行文中,作者较好地把握了情感节奏与叙述节奏,河流与人生探源时细细道来,“茂盛的一段”浓墨重彩,江城会合时较为舒缓,较好地实现了内节奏与外节奏的和谐一致、收放自如。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核心意象的建构、新奇的比拟、排比的运用、典故的引用是文猛散文中经常采用的艺术手法,这在为作品增添了一抹浓重艺术性的同时,也为读者接受营造了一种宜人的气场。《生生之河》中,河生与人生是作者着力构建的两个核心意象,浦里河与“我”交相辉映,河中有“我”,“我”中有河,河与“我”都见证和记录着生命的历程。在作品中,作者创设了许多新奇的比拟,如“暗河会不会就是浦里河在大地母亲怀中十月怀胎的那段河”“河是长在大地上的树”“桥是故乡的书签”等,这些取譬大多是远取譬,在亲切与清新中给人以活力四射的感觉。排比的运用增加了文章的气势,也调整着行文的节奏,这里且举一例。“爷爷出生的时候,和浦里河一道流向远方。爸爸出生的时候,和浦里河一道流向远方。我出生的时候,和浦里河一道流向远方……浦里河的年纪是爷爷的年纪?是爸爸的年纪?是我的年纪?”在对河流年岁的追问中,叙述的节奏随情感的节奏愈加强烈,给人以追问的急切之感。在文猛的散文中,诗文、典故的引用较为自然,既配合了行文策略的建构,也增加了作品的文化气息,给人以浑厚之感,限于篇幅,不再例举。
在《生生之河》中,也还存在着一些可以商榷的地方,如浦里河入江和“我”翻山越岭到达江城的处理是否略显局促,少了些河流入江、人生到达新高度时包容开阔的气度。“人往前走,河往远方。”期待着,期待着文猛持续发力,写出更多饱含生生之气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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