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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4 19:3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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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何以赓续数千年不绝
  一千四五百年前,南朝人宗懔在《荆楚岁时记》中这样记述当时的“春节”习俗活动:“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史记》谓之端月。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燃草,以辟山臊恶鬼。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进敷于散,服却鬼丸。各进一鸡子。造桃板著户,谓之仙木。凡饮酒次第,从小起。”文中提到的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进敷于散,服却鬼丸、在门上挂桃木板等,都是当时最为流行的习俗活动,然而却不见于今天的春节生活。至于爆竹,虽然现在仍在使用,但其形制已经迥然不同,而且放爆竹的目的也不再是“以辟山臊恶鬼”。这种明显的古今差异,再清晰不过地揭示了春节的时代之变。
  其实,只要我们看看不同历史时期的文献记载,稍作比较便不难发现,春节一直处于变化当中。不仅节日的习俗在变化,而且节日的时长、播布空间、名称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然而,尽管有种种变化,春节却从未消失。事实上,春节一直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它跨越时空,从先秦走到现在,成为一项历久弥新、赓续不绝的文化传统。
  春节之所以赓续不绝,有着深刻的社会、政治、文化原因。
  第一,春节植根于生生不息的中华文明沃土,是中华民族的原创文化,五千年绵延不断且以国家形态发展至今的中华文明是春节持续存在的根基。如果将中华文明比作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么春节就是这棵大树孕育的美丽花朵。大树旺盛生长,花朵年年绽放。
  第二,历法的长期稳定和节假制度的建立,为春节的传承提供了保障。节日依附于历法而存在,前面说过,三代之前我国已经形成兼顾回归年和朔望月的阴阳合历。之后虽然历法测算上日臻精密,但编制历法的原则却长期稳定,这同样为春节的持续存在提供了条件。此外,节假制度也发挥了积极作用。两汉时期,我国已建立了完整的休假制度,给予大小官吏各种法定的假日,节假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唐宋时期,节假制度更加完备,过年成为放假时间最长的节日;金、元均沿袭了中原王朝的节假制度,过年均放假3日;清朝更加重视过年,以封印和开印为标志,放假时长近一个月。节假制度的实施,不仅给予官吏们过年的时间,更强化了官方对这一节日的认可,并引导着全体社会成员对节日的传承和实践。
  第三,官民共享的特征造就了庞大的春节传承群体。我国大量的传统节日并非单纯的民间节日,而是具有官民共享的鲜明特征,过年更是如此。官民共享,并不仅仅意味着统治阶层会和平民百姓一样亲自参与节日的各种习俗活动;更重要的是,官方也会在节日期间举办各种活动,从而使节日成为国家治理的重要时空。过年的官民共享特征早在周朝已经形成,元正朝会就是典型表现。秦汉以降,元正朝会代代相传。届时,一方面,在京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吏,以及外国使者等向皇帝朝贺,进献礼物;另一方面,皇帝通过赐物、宴飨等形式回赐官僚大臣,从而树立政权合法性,构建和谐、有温度的君臣关系,维护国家的大一统。节日的存续依赖于有人过节,过节的人越多,节日的生命力越强。春节历来都是官民共享的节日,过节者众多。多样的礼俗活动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赋予春节多重功能。经由长期的积淀,春节形成了十分丰富的习俗活动,如祭灶、祭祖、扫房、忙年、拜年、贴春联、穿新衣、放爆竹、逛庙会、赏花灯、踩高跷、划旱船,宴饮聚会,舞狮舞龙等。其中既有礼仪、饮食、服饰方面的讲究,又有社会交往、娱乐活动等。这些都承载着中华民族敬畏自然、尊重先祖、感恩思报、敦亲睦邻、家庭团圆、社会和谐、天下大同等价值观念和理想诉求。人们通过参与其中来协调天人关系,更新社会关系,并让个体的身心关系得到调节,使春节具有强化个人同家庭、家乡、地方、国家的情感联系,增强社群意识,促进社会和谐等重要功能,从而深深嵌入社会结构之中,成为社会成员无法离弃的文化传统。
  第四,不断更新、开放包容的春节文化,为春节的传承持续赋能。春节不是僵化封闭的文化系统,它因时而变,因地制宜。纵观历史,不同朝代的人们总是根据自己时代的特点,发展出符合时代的习俗活动。南朝人燃爆竹子以避山臊恶鬼,当代人则用火药鞭炮表达对新年到来的欣喜与祝福;20世纪80年代的人们喜欢寄送贺年卡,今天的人们则时兴微信拜年。放眼全国,北京逛庙会、广州看花市、自贡赏花灯,北方包饺子、南方捏糍粑,不同地方的人们总是充分利用自己的自然环境、人文条件,创造出具有地方特点的习俗活动。
  红红火火过大年。春节文化蕴含着物质充裕、社会和谐、精神富足等人类共同生活理想,承载着家庭和睦、社会包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人类共同价值,这是它能够走向世界的根本原因;而走向世界,春节也必然在文化交流互鉴中传承发展,生生不息。
  (作者:张勃,系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研究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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