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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同林 创意写作指南
好的细节可以点亮全篇
颜同林
细节之于小说,犹如“眼”之于围棋。围棋之术有“眼”一说,博弈的双方中只要己方手上有两个“眼”,便宣告自己拥有“两口气”而不会被对手拿住。下棋需要善于做“眼”,在棋盘中讲究巧留空子,多留“眼”方可运筹帷幄,才能步步为营、立于不败之地。
“眼”是黑白博弈双方的生存之法,涉及布局、时空、先后、疏密等命题,将其移用作为小说细节的隐喻同样适用。现实人生本身充盈着诸多生活细节,对其巧加裁剪,让生活细节进入小说并成为有意味的细节描写,这既是小说创作的关键之处,也是得到读者交口称赞的不二法门。细节这一“眼”让整个小说虎虎有生气,点亮全篇,魅力无穷。相比于小说主题的宏大、开阔,情节的曲折、丰富,细节往往显得细微、琐碎而具体,看似平常,实际上并不简单。无论是揭示主题、描绘环境,还是塑造人物、推动情节,细节都具有以小见大、见微知著的功效。于细微处见精神,在细节上定乾坤,印证的恰恰是小说通过细节无限贴近生活和再现生活的姿态。
1.文学细节是重构现实生活的试金石
现实生活复杂多变、五彩缤纷,小说家如何观察、思考并重构现实,源自他对现实生活的深入体验和独特表达,源自他对生活细节的重新汇聚和转化。人的感官和心理是细节描写得以呈现的基础。作品中对细节的捕捉,离不开作家的耳闻、目睹、鼻嗅、舌尝、触摸和心理活动。凡是说到细节,最要紧的是人所感知和获取的真实、细腻、新鲜和独到之处。如果小说在表达主题、塑造人物、虚构情节时,没有细节润物无声地辅佐,就会像流水账一样出现浮光掠影式的描绘,还可能出现枯燥、说教和抽象的议论等毛病。反之,有了细节就有了小说的性格。小说有诸多细节的加持,则像毛细血管深入肌肤一样,让文本有血有肉,以此精微、形象地重构现实生活的版图。
作为反映生活的作品,宗璞的短篇小说《红豆》中,江玫与齐虹恋爱时经历的弹琴、散步、私语、郊游、争吵等细节,都描写得十分生动,呈现出当时宁静而又沸腾的大学校园生活。其中有这样一个细节:江玫得知好友萧素因为爱国言行被反动当局抓走,又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15年前屈死的真相,正好男友齐虹来到家里征求母亲的意见,是否同意他俩前往海外。母亲说了一句:“你们商量吧,玫儿,记住你的父亲。”正是这样一个语言细节,斩断了齐虹比翼双飞的幻想,也坚定了江玫汇入革命潮流的决心,并为后续的情节发展做好重要铺垫。张洁的短篇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以婚姻与爱情相分离为主题,叙述母女俩的爱情道路和观念碰撞。其中一个细节是母亲珍藏着一套《契诃夫小说选集》,共27册,任何人都不能触碰。这个细节揭示作为信物的这套书,在母亲心目中有不可代替的位置,也成为母亲柏拉图式恋爱的寄托。母亲将自己的情感,都倾注在一个题着“爱,是不能忘记的”的笔记本和这套书上了。1962年春天一次音乐会上,母亲与她一直深爱的人见面了,两人没有握手,但母亲牵着“我”的那只手“突然变得冰凉,而且轻轻地颤抖着”。对方和“我”握了手,他的手也是冰冷的,也轻轻颤抖着。作品以“我”的触觉感受,来传递两人之间心照不宣、永不相忘的感情。小说家通过锤炼细腻而传神的细节,书写出情感的力度,给人刻骨铭心之感。
在现实世界中围着柴米油盐转动的日常生活,会源源不断输出不同的细节。譬如环境中的一角、一景、一事、一物,人物的容貌、言行、神态、嗜好,考验作家能否真正抓住生活的根须。要想准确反映琐细的日常生活,让读者产生“就是这样”的共情,就要在细节的捕捉、择取和凝练上下硬功夫。长篇小说因其容量甚大,细节描写繁花似锦,自然不在话下,即使是短篇小说多以呈现片段见长,细节描写也不可或缺。王蒙的《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书写青年的成长,很注重小说细节描写的提炼、打磨。小说一开头,林震前往区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刘世吾办公室报到,两人简短交谈后林震准备离开时,刘世吾问:“口袋里装着什么书?”林震拿出书,说出书名:“《拖拉机站站长与总农艺师》。”有特定书名的小说读物这一细节多次出现,揭示它不只是道具,而是饱含深意,不仅交代了团中央推荐书目这一历史细节,更重要的是为林震后续的行为提供支撑。另外,小说提及林震汇报麻袋厂调查见闻时,刘世吾一开口就猜测厂长王清泉是“下棋呢还是打扑克”,以及一句“就那么回事”的口头语,将刘世吾的处世态度和个性风格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好的细节,都是对现实生活的高度提炼和重构,寥寥数笔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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