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松赛事初体验

辛孝如水

11月3日7时30分，2024临沂马拉松暨好运山东·马拉松城市联赛（临沂站）在临沂奥体公园东门鸣枪开跑。这次，我作为一名参赛选手，第一次站到了赛道上。
从去年7月开始跑步坚持到现在大概有十五六个月了，我也想过参加比赛，但是拖家带口的不可能想走就走、想跑就跑这么任性。今年上半年的时候，时旭说临沂马拉松喊着我一起，因为是家门口的比赛，来来回回最多也就半天时间，不耽误事。
记得报名那天，下午3点45分，我问时旭：“你要跑啥样的？全的半的？”大概也是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吧，直到下午5点29分，他才回复说：“全的。”全马就全马，那就来吧。8分钟后，我也完成了报名。
是啊，本来只是想体验一下赛道上的感觉，寻思跑跑半马意思意思也就行了，结果这一问一答就把自己放在了A区。所以我说我不知道究竟是他陪我还是我陪他跑了一场马拉松。而且说是约好了一起跑，甚至起跑的时候我都没有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他，而且在长达三四个小时的赛道上也没有在众多选手的身影中看到他。
不过，我知道我们前方的“42.195KM”是一样的。这可能是马拉松的魅力之一：众多的跑者，或狂奔或悠哉，或携手或独行，但是热爱都在同一个方向。

由于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于是咨询了有经验的朋友。咨询的内容包括如何报名、报名条件、如何前往、注意事项等等。即便我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但是比赛当天还是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因为对寒冷有莫名的抗拒，所以10月以来气温降到十几度的时候，我在晨跑的着装就已经换了长袖长裤。但是朋友们一致认为11月3日10度左右的天气甚是舒适，建议穿背心短裤。再一个，检录之前经过A区存取包的位置，我就把外套、水壶之类的东西寄存了，顺便上了个厕所。而这个时候还不到6点，距离鸣枪还有一个半小时多。然后我就一直在“寒风”中哆嗦着，哆嗦着热身、哆嗦着溜达、哆嗦着东瞅瞅西看看，一直到A区起跑线前逐渐站满了人。
因为觉得冷，所以从7点左右到7点半我几乎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这期间不断有人或直截了当、或假装找人、或东张西望，悄无声息地站到我的前面去，最后把我挤得需要上半身向右微微倾斜才行。在媒体拍出的赛前照片上，大多数人都在兴奋、挥手、呐喊，好像只有我看上去是面无表情的，甚是是有一点无奈。
冷不丁的，鸣枪了。
然后人群就开始向前移动。之所以说移动，是因为人太多，根本就跑不开。而我从长时间的静止变成奔跑，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要上厕所。
怎么办？！据说有3万5千人参赛，再加上保障人员、围观群众，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办？！于是我见到志愿者就问“有厕所吗”。连着问了将近5公里，有跑友听到了，热情响应：“5公里的位置应该有的。”好家伙，我一扭头，5公里的指示牌那里果然有移动厕所。早知道就不用费劲问了，万一有谁举着手机直播的，那全国人民都知道有人跑马拉松的时候到处问厕所在哪里了，问厕所的时候还满脸的兴奋。

过了健康跑的分界点、再过了半程的分界点，人群才算是不再“熙熙攘攘”了。
但人还是太多了，所以我一直跑最外侧。也就是大家都跑路沿石那边的时候，我就跑马路中间护栏旁边，大家都跑中间护栏旁边，我就跑路沿石那边。这样下来，我实际奔跑的距离超过了43公里。
距离长一点没关系，因为我对自己的要求之一是安全完赛，所以整个过程我优先考虑的都是安全。因为不追求成绩，所以宁肯不进行补给，我也要远离安全隐患。这也是为什么在经过17.5公里的补给点我刚靠近就远离的原因--补给点桌前地面被选手饮水撒湿，我靠近的时候险些滑倒。
“累了就休息休息。”跑着跑着，耳朵里传来了这个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幻听了，因为沿路围观的群众都在卖力地喊着加油，不停地给我们鼓劲，一句泄劲的话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应该是眯着眼睛跑的，一边跑一边听风的声音，冷不丁地来一句“累了就休息休息”一下就给我整兴奋了，于是我就环顾四周寻找声音来源。是一位年龄约在60岁左右的阿姨。她说：“人生很长，累了就休息休息，缓一缓再继续赶路。”那一刻，我觉得她并不是在看一场比赛，而是在谆谆教诲。于是我朝着她笑，向她示意。
这时候我十分清楚地听到后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回头看见一圈人簇拥着330的兔子跑过来。这就像一个重装方队，这气势放在两千年前是摧枯拉朽般的存在。于是我尽可能地靠了靠边，给他们闪出前进的空地。
“我要是能站在前面就试试330，挤不过去的话就400以内完成，到最后算算时间够了就拍照玩。”这是我在比赛前跟他们聊起来计划的时候说的，眼看着330的兔子从我跟前跑过去，心态着实出现了变化。
鸣枪之前漫长的等待消耗了我非常多的耐心，而我经常会因为觉得一件事情没意思了就不想干了。心态的变化让我放缓了脚步。
记不清了，应该是30公里之后，我在补给点拿到了一包盐丸。这个对我来说属于新鲜事物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包括这一路上没有见到的能量胶。平时最多也就是跑半程，我觉得一个半小时的时长都不值得补给，包括饮水。
盐丸对我来说--在我吃它之前--我觉得应该是糖豆之类的东西，直到我把一颗盐丸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嚼碎了--好家伙，这就是一大颗盐粒儿。于是我不得不加快脚步赶到下一个补给点找水漱口。

平时跑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试探自己究竟能够跑多快，试探自己究竟还能留出多少余地。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不想在有一天需要我在限定的时间内冲到终点的时候我完成不了，也因为我不想在限定时间内冲到终点之后精疲力尽。也就是说，我要更强一些，才能在到达或者更早些到达终点的时候，还有余力。
即便是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PB一次，但从来没有一次是拼尽全力的PB。我觉得如果完成一次跑步之后就要瘫倒在地上半晌缓不过来，那是十分愚蠢的。对不起，我不是专门、专业的竞技选手，立场不同所以我会有这种想法。我的对手从来不是别的任何人，我的对手只是我自己。所以，我所理解的跑步，它应该是痛快淋漓的、欢欣鼓舞的，不应该是肝肠寸断的、狼狈不堪的。
这次参赛，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次平时的跑步，仍然在试探自己的底线。所以，这又是没有用尽全力的一程。换句话说，接着再来这么一程也没问题。跑步，应该以不耽误任何事情为要。
但是，人就是挺矛盾的，就像原本不愿意补给的我在后面吃了一根香蕉，内心世界里仿佛出现了《士兵突击》甘小宁那句“面包真好吃啊”。不甘吗？神伤吗？不，甘小宁还说：“记住啊，一定要笑！”

在最后几公里路程中，我遇到了一个抽筋的跑者。这家伙看我在那里蹦蹦跳跳，他也跟着蹦蹦跳跳，结果一跳就跳抽筋了。我连忙招呼了路边的救护人员帮他处理，还陪着他走了一段，眼看着345、400、415的兔子陆续从我们身边经过。
继续跑？还是不跑？这个选择也挺难的。虽然我知道这个抽筋的跑者在剩下的这一段路程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还是不忍心丢下他。直到又遇到一位淮安的大叔，才一边聊一边跑，稍微提了提速度，却也始终兼顾着抽筋的那位。再然后，又听到了一个稀稀拉拉的小方队即将过来的声音--那是430的兔子来了。于是我跟同行的大叔说：“‘底线’到了，我要跑了。”
Must？Have to？Need to！
那就跑吧。
那就一起跑吧。

不到三个月，8月中旬还跟我说“估计得四个半（小时）、我现在完全跑不动、我都没尝试过（全马）、五分配跑不下来、六分钟能完成（一公里）也就不错了、安全完赛就好”的时旭，完赛成绩03:52:27，顺利达成“我破4就行”的目标。
我？我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完成不了马拉松，即便它机械重复、枯燥乏味、漫长无比。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但“路虽远，行则将至”的道理我是懂的。所以，马拉松的意义是什么？是朝着胜利，不抛弃不放弃。
那我的想法是什么？
是跟路边伸着手的小朋友击掌，就好比我是此刻的冠军，他们是未来的冠军；是为用双手追逐奔跑梦想的轮椅选手加油打气；是回应为我们加油呐喊的观众们一声“谢谢”；是跟同行的跑者一起畅聊天地；是看着围观的、跃跃欲试、急不可耐的狗子和牵着它的主人笑而不语；是在经过志愿者和保障人员的时候报以微笑......

最后，我想说一下总是试探和留有余地的问题。
作为一名退役军人，我不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上战场，或者说需不需要我上战场。
我不知道在战场上拼尽全力抵达的那个终点是不是终战之时。所以我要保留力量，哪怕只剩一点点，也要尽最大可能去保护所有用尽全力冲到终点的人，以及应对任何一种可能发生的可能。
你知道的，总会有些“一根筋”的人恨不得“跑死”在路上。但是，耗尽了体力的人，需要有人守护。这样，所有人才能一起跑得更久、跑得更快、跑得更远。
但是，一旦确定拼尽全力到达的那个终点就是终战之时，那我就是“跑死”在路上也要咬碎了牙“猛插决胜”。这是我的觉悟。

此刻，我回顾了11月3日临沂马拉松--我的马拉松赛事初体验，就像站在故事之外俯瞰它，轻松掌控了全局一般。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让我重新跑一次，还会选择像那天一样的全过程吗？

dongz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