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冬至面

陈小将

一大早朋友圈都在提醒大家吃饺子，在外漂泊了大半生，也养成了冬至吃饺子的习惯，但是今天却格外想念妈妈做的冬至面。
古有“冬至大如年，人间小团圆”之说，在乡村冬至依然是个很隆重的日子。故乡一直保留着冬至吃面条的习俗，隐约记得奶奶那句 “吃了冬至面，一天长一线”的谚语，奶奶常说过了冬至白天越来越长，夜晚越来越短，不久春天就会到来。所以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做手擀面，吃细细长长的面条，围着火炉守最漫长的夜，寓意日子长长久久，红红火火。
小时候家里穷，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来了客人才能吃上白面条，平时都会吃青稞和麦子混合的两掺面或豆面等杂面，能吃顿白面条对我们来说是特别开心的事。记忆中，每到这个时节辛苦劳作了一年的父辈们终于歇息下来，在外奔波劳碌的人们也会赶回村里，大家杀猪宰羊储备过年的食物，而冬至面的臊子中最重要的主料就是家里自己喂养的年猪肉。故乡把冬至前杀的猪叫年猪，至少是喂养了一年半的大猪，白白胖胖，它吃过我们从地里挖的蒲公英等各种野菜和奶奶种的萝卜青菜，还有奶奶每天要给它们开小灶加一餐大豆和玉米，因为是绿色饲料喂养，所以肉质紧实鲜美，肥肉炒着吃都香而不腻。拆分成块的肉父亲用花椒面和盐腌制成腊肉，挂在储存粮食的库房自然风干。勤俭持家的奶奶会让那一排排的腊肉从年头吃到年尾，在农忙时、在外出的亲人返家时，奶奶总会张罗着做一顿美味的腊肉臊子面，抚慰劳作的艰辛、温暖返家游子的心，那碗带着时代印记和欢喜味道的手擀面填满了我年幼时的幸福记忆。
冬至那天，要煮肉、煮排骨，妈妈和大妈忙完其他的活计，就早早和面准备晚饭。冬至面的灵魂是一锅热气腾腾的腊肉臊子，肉汤要宽，面条浸泡在臊子中才有味道。泡粉条、泡蘑菇，粉条是自家种的土豆磨粉制作而成，蘑菇是大人们从山里采摘来的，晒干后储存起来专门炒菜、做臊子用。配料是土豆，肉切丁，蘑菇、土豆切丁，菜籽油、葱炝锅，肉炒出香味，再加上蘑菇小火慢炖，不一会儿鲜香诱人的味道满屋飘香，让我们垂涎欲滴。
偌大的案板，一家十几口人要吃的面团在母亲的手中揉来揉去，最后要分成好几块才能擀。我迫不及待地希望母亲赶快擀好面条，可是手擀面好吃的诀窍就是筋道，揉面醒面这一步很关键。和的面要硬，要用力揉成光滑、柔润的面团，最费时间和力气，年少的我们光想着吃美味可口的面条，却不知其中的辛劳。面揉好后不一会儿就擀出又圆又薄的大面皮，然后用刀切成又细又长的面条晾起来。这时候肉熟了，再加入土豆和粉条继续煮，最后加上一把葱花，一锅香喷喷的臊子做好了。
等夜幕降临，屋内炉火温热，一家人围绕爷爷奶奶坐在热乎乎的火炕吃团圆饭，大人们会吃肉喝酒，卸下心中奔波的疲惫，畅聊一年农忙的收成和在外的收获，在醉意微醺中忆往昔，话将来。而我们期待已久的面条端上桌，雪白的面条劲道爽滑，配上香味浓郁的臊子，加点油泼辣子和醋，一碗面条狼吞虎咽下肚了，平时吃一碗那天一定还要再来一碗，吃的小肚子溜圆才罢休。
后来我们逐渐长大远离故乡，但无论走到哪里最让我们牵念的还是家的味道。每年父母都会采摘蘑菇晒成干蘑菇，土豆做成粉条晾干，守候在老屋等我们回家。而我也会在想家的时候泡点蘑菇、粉条，做一顿臊子面，可是总感觉若有所失，找不到记忆中的滋味。无论是工序繁杂的面条还是简单的旗花面，那是只有母亲的手才能拿捏出的味道，它是根植于味蕾深处妈妈的味道，无论年纪多大、无论离家多远，总会时时想念。
今天妈妈一定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臊子，在温暖的炉火旁，和父亲吃着又细又长的面条，守护着祖辈留下的习俗，想念着不在身边的我们。想起了妈妈的话“过一冬至，长一绳子”，过了今天，日子每天会长一绳子，不久春天就会到来。想念家的味道，想念妈妈做的冬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