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怀军：穿鞋走路（小说）

橄榄树

【小说】穿鞋走路
冬日的第一场雪还没等到，李能却接到了一个电话：领导，您还记得那个老头吗？他回家了。再仔细一听，原来协会换届，已是古来稀的年纪，再不回家，不合适了。放下电话，李能始终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最近记忆力下降了很多，一些人名或者事情记不起来了，也不知到了他那个年龄，又会是什么样子了。不管叫什么了，就叫老头吧。李能说：“对这老头起初并不感冒，只是觉得他话多，有些自吹自擂，由于工作上没有交集，又是省上来的老同志，也没在意他所言所行。”直到有一天，他来李能所在公司开展所谓的“调研”活动，不处不聊不知道，不仅让李能不舒服，甚至还讨厌。记得那天老板特别忙，于是委派李能出面接待，后来老板说：“安排李能这个“副司”级接待，对于他退下来的人来说，足以表明我的态度了。”李能原本不愿出面接待他，听一些同僚说，他在原单位就是一张“臭嘴”，没人喜欢他。到了下班时间，李能拉上办公室姚主任陪同一起去，老头那边带着司机兼秘书，一路上老头就开始吹了，滔滔不绝，什么在单位干了20年的处长啦，走到哪里都有领导陪同。这些年在外工作，李能从不仰视或敬佩任何人，没好意思问他，在一个单位经营了20年，起码进领导班子做个副职吧。李能没有兴趣附和，心想：政治上依靠你，还是经济上依赖你呢？还是发我工资呢？终于到了位于城中的和平饭店，这家饭店是公司一位主要领导亲戚开的，李能来了，老板自然格外关照，安排一个环境舒适的大包间，落座后服务员忙着上前沏茶，老头俨然以主人自居找来老板询问有什么特色菜？老板热情地介绍菜品，老头点了八道菜、一个汤，应该都是他爱吃的吧。李能在心里嘀咕：这老头挺有意思，刚刚在老板办公室还说，晚上吃碗面条，出来就是180度大转弯，要了八菜一汤，够奢侈了，当然也挺浪费的。都说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饭后不掼蛋，等于白吃饭。李能在掼蛋上技能远不如“码字”的水平，等上菜的时间，老头招呼一起掼蛋，李能知道掼蛋水平不行，提出和姚主任一家，他们两人一家，老头却要和李能一家，说是掼蛋也是考察干部。李能觉得挺搞笑的，咱也不是“省管”干部，耽误咱晚上健身不说，心情还不爽。老头啰哩巴嗦、唠唠叨叨、唧唧歪歪，看不出一点省上来的样子，说话尖酸刻薄、抱怨李能出牌不对，洗牌不会，牌技不堪，甚至拔高到李能的工作能力和领导艺术方面了，李能联想到节假日在村居看大爷们围坐在一起掼蛋场面。李能也就无心继续下去了，也几乎不再出牌，掼蛋很快结束，老头非常生气，当然李能更生气。姚主任和秘书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掼蛋原本是娱乐开心，今天却是烦心遭罪。晚餐很丰富，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李能没有心情，也没食欲，姚主任和秘书依旧默不作声，脸似乎想埋在碗里，不敢抬起。只有老头兴致很高，一个人吃得非常开心，又聊起光荣史：说每次到苏州、无锡等地，都是企业座上宾，受到热情接待，晚餐从5点吃到9点，大家都在听他边吃边讲课，洋洋自得。李能坐在老头对面，不言不语，祈盼早点结束。李能喝了一碗西红柿蛋汤，就放下碗筷，稍等一会，站起来出去透气了，老头一愣，望了望，但没说话。李能心想：“他又能说什么呢？还倚老卖老吗？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没学过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姚主任打电话告诉李能：账结了，客人走了。饭店老板说我们点多了，还剩很多菜。几年过去了，李能的掼蛋技术还是老样子，闲暇时和朋友打上几圈消遣娱乐一下，兴致高了还能多喝几杯呢。李能再没见到老头来过公司，也忘记了他的苍老模样，偶尔听老板说起他：是个不受待见的人，就那么好为人师、喜欢显摆吗？唉……
“事过翻篇，人过不念，所有不悦，都会在翻篇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遇人要合拍，穿鞋要合脚，穿好自己的鞋，走好自己的路，努力做好自己！”李能自言自语，随手拿起一本书走进书房……
（作者系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