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赏析21】萧乾：枣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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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 核

作者：萧乾


图  张修东

    动身访美之前，一位旧时同窗寄来封航空信，再三托付我为他带几颗生枣核。东西倒不占分量，可是用途却很蹊跷。

    从费城出发前，我们就通了电话。一下车，他已经在站上等了。掐指一算，分手快有半个世纪了，都已是风烛残年。

    拥抱之后，他就殷切地问我：“带来了吗？”我赶快从手提包里掏出那几颗枣核。他托在掌心，像比珍珠玛瑙还贵重。

    他当年那股调皮劲显然还没改。我问起枣核的用途，他一面往衣兜里揣，一面故弄玄虚地说：“等会儿你就明白啦。”

    那真是座美丽的山城，汽车开去，一路坡上坡下满是一片嫣红。倘若在中国，这里一定会有枫城之称。过了几个山坳，他朝枫树丛中一座三层小楼指了指说：“喏，到了。”汽车拐进草坪，离车库还有三四米，车库门就像认识主人似的自动掀启。

    朋友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买这座大房子时，孩子们还上着学，如今都成家立业了。学生物化学的老伴儿在一家研究所里做营养试验。

    他把我安顿在二楼临湖的一个房间后，就领我去踏访他的后花园。地方不大，布置得却精致匀称。我们在靠篱笆的一张白色长凳上坐下，他劈头就问我：“觉不觉得这花园有点家乡味道？”经他指点，我留意到台阶两旁是他手栽的两株垂杨柳，草坪中央有个睡莲池。他感慨良深地对我说：“栽垂柳的时候，我那个小子才5岁。如今在一条核潜艇上当总机械长了。姑娘在哈佛教书。家庭和事业都如意，各种新式设备也都有了。可是我心上总像是缺点什么。也许是没出息，怎么年纪越大，思乡越切。我现在可充分体会出游子的心境了。我想厂甸，想隆福寺。这里一过圣诞，我就想旧历年。近来，我老是想总布胡同院里那棵枣树。所以才托你带几颗种子，试种一下。”

    接着，他又指着花园一角堆起的一座假山石说：“你相信吗？那是我开车到几十里以外，一块块亲手挑选，论公斤买下，然后用汽车拉回来的。那是我们家的‘北海’。”

    说到这里，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沿着卵石铺成的小径，穿过草坪，走到“北海”跟前。真是个细心人呢，他在上面还嵌了一所泥制的小凉亭，一座红庙，顶上还有尊白塔。朋友解释说，都是从旧金山唐人街买来的。

    他告诉我，时常在月夜，他同老伴儿并肩坐在这长凳上，追忆起当年在北海泛舟的日子。睡莲的清香迎风扑来，眼前仿佛就闪出一片荷塘佳色。

    改了国籍，不等于就改了民族感情；而且没有一个民族像我们这么依恋故土的。

    【赏析】（作者：莫眲Mone）

    【写作技巧】

    《枣核》是萧乾先生的一篇经典散文，其写作技巧具有独特的魅力，是一篇值得我们深入品味和学习的佳作。

    首先，在选材方面，作者选取看似平凡的“枣核”和“托人带枣核”这一小事，却能以小见大，通过这些细微的事物和情节，深刻地表达出对祖国、对故土的深深眷恋和思念之情。这种选材方式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为表现主题服务，读者在平凡中感受到不平凡的情感力量。

    其次，注重细节描写是这篇散文的一大亮点。作者具体细致地刻画人物的语言、神态、动作、心理等。比如，“她托在掌心，像比珍珠玛瑙还贵重”，通过对人物动作和心理的描写，生动地展现出友人对枣核的珍视，从而烘托出她对故乡的深厚感情。

    再者，作者运用夹叙夹议的表达方法。在叙述描写的过程中，自然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或观点，起到画龙点睛、揭示主题的作用。例如，“改了国籍，不等于就改了民族感情；而且没有一个民族像我们这么依恋故土的”，通过议论，深刻地揭示海外华人对故土的深深依恋和民族情感的坚定不移。

    此外，文章结构精巧。首先表现在用“枣核”设置悬念，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使读者带着疑问去探究故事的发展。其次，逐层设置悬念，最后通过枣核用途表现人物的爱国思乡之情，情感的表达层层递进，更加深刻动人。

    【语言特色】

    《枣核》的语言饱含深情，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文中运用一系列生动形象的词语来表现友人的思乡之情。如“再三”，表达出索取生枣核心情之急切，突出思乡之心的强烈；“殷切”，展现出心情的急切与真诚；“托”，体现对枣核的珍惜程度；“珍珠玛瑙”，通过比喻加深枣核贵重的程度。

    同时，作者还通过人物的语言描写来传递情感。比如友人的话语“也许是没出息，怎么年纪越大，思乡越切。我现在可充分体会出游子的心境了。我想厂甸，想隆福寺。近来，我老是想总布胡同院里那棵枣树”，直白地表达对故乡的深深怀念。

    此外，文章的语言简洁明了，却又能准确地传达出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主题，读者能够深刻感受到海外华人对故土的深深眷恋和对民族的热爱。

    【主题表达】

    《枣核》的主题是海外华人对祖国和故土的深深眷恋与热爱。

    通过一个美籍华人索要几颗故乡的枣核试种的故事，反映中华民族具有深厚的民族意识和丰富的民族情感。尽管身处异国他乡，改了国籍，但民族感情始终不变，对故乡的思念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强烈。

    文章以小见大，从一个小小的枣核入手，展现海外游子对祖国的牵挂和对民族文化的认同。这种爱国思乡之情是真挚而深沉的，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读者深刻体会到民族情感的力量和中华民族的凝聚力。

    【写作技巧赏析】

    一、以小见大

    文章通过一颗看似寻常的枣核，一件托人带枣核的平凡小事，展现出对祖国、对故土深深的思念之情，以小处着眼，大处着笔，挖掘出了平凡事物背后的深刻意义。

    二、设置悬念

    用“枣核”设置悬念，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如文中友人索要枣核，却不说明用途，引发读者的好奇和思考，最后通过枣核的用途揭示出友人的爱国思乡之情。这种逐层设置悬念的手法，使文章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三、典型选材

    在选材时，作者选取了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片段、画面、瞬间或小事，为表现主题服务。例如文中友人对故乡的回忆和对花园的布置等细节，都生动地展现了其思乡之情。

    四、细节描写

    具体细致地刻画人物的语言、神态、动作、心理等，如“她托在掌心，像比珍珠玛瑙还贵重”，通过对友人动作和心理的描写，突出了枣核对她的重要性，给人以真实、清晰、鲜明的印象。

    五、夹叙夹议

    学习《枣核》夹叙夹议的表达方法，在叙述描写的过程中，自然表达出作者的感受或观点，起到画龙点睛、揭示主题的作用。如“改了国籍，不等于就改了民族感情；而且没有一个民族像我们这么依恋故土的”，深刻地揭示了文章的主题。

    六、感情线索

    枣核不仅是叙事的线索，更是凝聚着乡情的感情线索，将相距万里的人连在一起，把朋友的心和故乡连在一起。

    七、语言特色

    文中语言饱含深情，如“再三”“殷切”等词语，表现出友人思乡之心的急切与真诚。同时，通过比喻等修辞手法，如“她托在掌心，像比珍珠玛瑙还贵重”，加深了情感的表达。

    【《枣核》的启示】

    《枣核》这篇散文给我们的写作带来了诸多启示。

    其一，重大的主题可以通过平凡的事物来表现，以小见大，让读者在细微之处感受到深刻的内涵。

    其二，细节描写能够增强文章的感染力，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动鲜活，情感表达更加真实细腻。

    其三，夹叙夹议的手法能够让文章的思想更加深刻，主题更加突出。

    其四，精巧的结构能够吸引读者的注意力，使文章的情节更加引人入胜，情感的表达更加顺畅自然。

    在我们的写作中，可以借鉴《枣核》的这些技巧，用心选材，注重细节，巧妙构思，让我们的作品更具魅力和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