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的哒哒声里，藏着母亲的青春与我们的童年

张丽

缝纫机的哒哒声里，藏着母亲的青春与我们的童年（图1幅）
◎都艳梅


那些温暖的瞬间，照亮了童年，清晰了父辈奋斗的痕迹，鼓励着当下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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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公鸡的啼叫打破小村的寂静，整个村庄苏醒了。大人起床，扫地、做饭、喂鸡喂猪。每一天都是热气腾腾，周而复始。
这就是80年代的农村，我生命的起源地。
我家是个四合院。妈妈常讲，她嫁进门的时候只有一座伸手能够到房梁的西屋，结婚后才陆续盖了上房、东屋和街房。直到2020年村里整体规划，全部拆干净后盖了栋两层全院的楼房。我对街房有着独特的情感，就像在那数不清的黑夜，妈妈熬夜做衣服，缝纫机“哒哒哒”彻夜不停的声音。
妈妈是村里有名的勤快人，是持家种地的全把式。听说没出嫁前就常有人找她做鞋样啥的。为了给生病的姥爷冲喜，妈妈委屈嫁给了穷得叮当响、身体还不好的爸爸。或许也是为了弥补对妈妈的愧疚，姥爷给妈妈陪嫁了一台缝纫机。这可是一份相当珍贵的礼物，让妈妈对未来的生活多了一份期许，也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一家人的希望。
特别是1983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如暖流，悄然渗透到农村的角角落落。从这以后很多年，妈妈都会在秋后麦子从平整的土地里蓄势待发的季节，和爸爸一起张罗着，把家里所有的钱凑到一起，去洛阳关林进上2卷布匹，做衣服卖。把一年里仅有的“冬闲”变成“冬忙”。深夜里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几乎成了我童年最美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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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商品，妈妈做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当时特流行的中山服。为此，她还特意去跟别人学了几天裁缝，讨了一套衣样——就是用硬纸裁剪的袖子、前襟、后领等的样版。这些东西，如今在妈妈的床垫下依然还能找到，只是很难找全了。
记得第一件中山服做好后，穿在了爸爸身上，笔直的衣样让当时在村委的爸爸着实骄傲了好长时间。这也是妈妈做衣服很多年，唯一为家里人留下的一件商品。
改做西服是1986年了。这一次，妈妈没找地方专门学，直接让爸爸在集市上买了一件成衣，回去后再大卸八块，根据衣服的尺寸，用硬纸拓了一份衣样。
这件衣服重新组装好后，也没舍得再给爸爸穿，卖了35元。
后来，妈妈还做了女士毛呢大衣、公主袄。特别是公主袄，真是太漂亮了！各种淡色系的比基尼布料，加上毛茸茸的白色沿襟，让你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起当时特火的武侠电视剧《神雕侠侣》。当时班里好几个女生都穿了，有一个还是买了妈妈做的。只可惜，妈妈却始终没舍得给我们姐妹4个留1件。为此，让我遗憾了很多很多年。
后来想想，那些年家里一直入不敷出，多卖一件或许就能更好地应对生活的各种开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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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穿上妈妈做的公主袄，但我却因为妈妈做衣服得到了很多意外的福利，也是惊喜。
一台彩电，一批棕色的皮箱和一箱皮包。当爸爸把这些物品展销般堆放在屋里时，我直接忽视了大人懊恼的表情，紧紧地抱着彩电不撒手。
原来是个搞批发的客户订走了妈妈一个冬天的衣服，却因为没钱给，顶账了这些东西
——如今想想，当时的父母该多么无奈与沮丧，原本可以依靠这笔收入准备开春的化肥，4个孩子的学费，结果一切都成了泡影。清晰地记得，那些顶账的箱子，爸爸只留了一个，其余全部放在村里的私人供销社，每次放学路过供销社的时候我都能看到，直到供销社的那个爷爷去世、供销社关闭都没见卖出去几个。
在那个并不富足的岁月里，唯一的彩电成了家中最珍贵的宝贝。我像忠诚的卫士一般，小心地守着它，甚至买了很多《神雕侠侣》的贴画，把电视屏幕的四周粘得花花绿绿。父辈的挫折竟成全了我童年的快乐，让如今的我更加感恩他们的艰辛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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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从小在“裁缝铺”里长大的我，看多了飞针走线，也学会了不少本领。
很早的时候，我就学会开扣眼，用“Y”型的刀片一点点把扣眼划开。还会往毛呢大衣上的花瓣里塞棉花，每个花瓣都鼓起来后，像梅花又像桃花。衣服有了立体花朵，就更漂亮了。
最自豪的是我偷偷学会了蹬缝纫机。但这些妈妈并不知道，因为在她心里，缝纫机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平时是不允许我们小孩子靠近的。
我最先用缝纫机做的是沙包，特别是妈妈做公主袄期间，那些五颜六色的下角料，我都一点点攒了起来，然后用剪刀裁剪成6片10厘米左右的正方形，再一片片在缝纫机上连成一个正方体，留一个小孔，反过来，装上小麦或者玉米，再把口封住。如今想来，也是创作的乐趣。
印象最深刻的是上初中时，忽然就流行起板裤——上宽下窄，长度刚好到脚踝，遇见条件好的，再配双板式浅口皮鞋，看着就飒。可我捡姐姐们的裤子都还是阔腿的喇叭裤，又宽又长，格格不入，实在是难看，怎么办？问家里要条新裤子根本不可能。于是，我就趁着家里没人时，把裤腿反过来，偷偷蹬起缝纫机，顺着膝盖往下一边做一边往里收，再把裤腿翻过来一试，还真就成了流行的板裤。尝到甜头的我竟一连改了3条，成就感爆棚！
1988年，亲戚给大姐介绍了一个入赘的对象，大姐要结婚了。妈妈毫不犹豫地撤了裁衣板，把街房腾出来给大姐做了婚房。至此，缝纫机的“哒哒”声，不再是黑夜精灵，只偶尔出现在生活里。
再回首，回忆温柔了时光，让我学会珍惜，学会感恩，学会了用一颗柔软的心，去感受生活的温暖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