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怀军：难忘那夜雪花飞舞（小说）

橄榄树

难忘那夜雪花飞舞

文/涂怀军

越来越厚的雪，铺就的是一种意象。一些事情蓄势待发，它需要用整个冬天来沉淀和酝酿。大雪覆盖的，不只是灰色的记忆和过往；大雪覆盖的，更有厚积薄发的梦想与希望。

——题记

这是20多年前的一个故事了。

那天下雪，白天下了一整天，直到晚上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风大路滑，李唐推着车走在前面，车后面还带着刚刚周岁的儿子。妻子小满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就到了十字路口。马自达三轮的喇叭声有些刺耳，直向前方开来。小满喊：等等我，风大，孩子要裹严实了。

李唐闷不吭声，继续往前走，雪越来越大了，看着孩子的小脸冻得红红的，李唐鼻子酸酸的……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孩已经成人，参加了工作了，往事如烟，那晚的大雪却一辈子难以忘记。

那年，李唐从部队退役回来了，扛了4年枪，回来就进了工厂，在车间学技术，第一年宝宝出生了，是个男孩，全家人特别高兴，也特别犯难，家是农村，县城里工作，没房子住，李唐找了厂里工会，说是僧多粥少，新人没有，那时分房都是打分，李唐对照自评只有1分，也就是厂龄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排上号呢？厂里也有前些年安置进来的老兵，他们在李唐面前嗡嗡道：当兵不能白当，大白菜、土豆，不是白吃的。李唐服现役那几年，面临香港回归，他们部队又在南方，战备状态是常态。

李唐心里寻思着：一年多了，在外租房已经吃不消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满带孩子也没工作，找厂长去解决。白天要上班，去厂长办公室谈事似乎又不太合适，那就晚上去他家吧。李唐打听到厂长家就在5里外的城乡结合部，听说还是个大大的院子。

说干就干，军人的作风。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眼看还有十来天也快春节了，这鬼天气，寒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刮一样，小满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时不时的收起孩子落下的外套，孩子虽刚过周岁，却十分听话，一路上眼睛不停地望着过往人和车，李唐推着车，时不时回头看看小满和孩子，心里五味杂陈，盘算着怎么跟厂长开口。

到了厂长家，院子门没关，露着半个脑袋的口，李唐敲门：厂长在家吗？

“谁呀？”

“我是李唐呀，二车间的。”

“进来吧！这么晚，有事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厂长。李唐思量道。

“我退伍进厂一年多了，家在乡下，现在又有小孩，想跟厂里要个房子。”

“房子紧张，要房子的职工都排队，有的职工进厂十年了，也没房子，自己先克服吧！”

“我要是能克服，怎会这么晚，还冒着大雪天来呢？”

“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到办公室说吧，厂里现在就是没房子，没办法呀。”

……

“快回去吧，天太冷了，别把孩子冻着了。”一个女人走出来了，这位应该是厂长夫人。李唐看着她：“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走吧，回吧！”

路上的雪下得更大了，一层冰一层雪，又一层冰一层雪，来时的脚印，已经看不出样子，白茫茫的一片，安静极了，冷风如刀，脸受伤了，多次险些滑倒，只有身边的抽泣声，让李唐感受到无比失落……

李唐一家人继续在外租房住，靠着家里帮衬，勉强过日子。也有人在李唐耳边说，去县里反映，城镇义务兵应该得到优抚。李唐，没有吭声，继续干着打螺丝的活，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一年后，厂长换人了，听说姓吴，是机关下来的。后来有人告诉李唐：“吴厂长知道了李唐要房的事情。”

一天的下午，临近下班时，吴厂长找到了李唐：

“我们这么大的企业，不能亏待退役军人，你们把最美好的青春奉献在保家卫国的最前方，退役回来了我们就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3天后，李唐一家三口搬进了35平方米的房子。

“住房解决了！我打电话告诉父母一声，让他们安心。”李唐回到出租房告诉妻子。妻子听后百感交集：你要努力工作，不能辜负人家领导。这一年，李唐28岁。

三年后，李唐被提拔担任办公室主任了，不久还在县城买了楼房，又是3年过去了，李唐离开了原单位，去了市里一家更大的企业担任副总经理，后来听说在一家集团公司担任党委副书记。

有人说，人情薄如纸，求人比登天难。这虽不是生活的全部，却道出了世态炎凉。年少经历的人间苦难，让后来的李唐对工作在一线的员工给予更多的关心，家里有困难，患病住院、孩子上学等诸多方面都会关怀备至，“草根”情怀伴随着他一路走来。

但是想起小满那晚的哭泣，李唐仍耿耿于怀，曾经问她：那晚你想什么呢，那么伤心？小满笑笑，说：我相信，我们一家人那么善良，一定会遇到好人，但我嘴笨，讲不出来，只会哭了——

你曾对着漫天风雪，默默说出自己内心的期望。但是，你始终奔波在风风雨雨的路上，肩负着一份份爱和责任，给一家人带来温暖和安全。

“难忘那个雪花飞舞的晚上，让我懂得知恩图报，做个好人。”李唐望着小满说。

不久，李唐报名加入无偿献血志愿者队伍，每年都会撸起袖子捐热血献爱心。再后来，又创建爱心公益社，汇聚更多爱心力量……

这些缘于那雪花飞舞的夜。

作者简介：

涂怀军，笔名聚贤阁老兵，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得第24、25、29、30、31届全国工会信息优秀作品奖。著有《春雨集》《萤火集》《红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