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赏析44】李娟：在荒野中睡觉

dongzi

微诗刊

作者简介

李娟,作家。1979年生于新疆。高中毕业后一度跟随家庭进入阿尔泰深山牧场，经营一家杂货店和裁缝铺，与逐水草而居的哈萨克牧民共同生活。现定居阿勒泰，供职新疆文联。1999年开始写作。出版有散文集《九篇雪》、《阿勒泰的角落》、《我的阿勒泰》、《走夜路请放声歌唱》、非虚构长篇《冬牧场》及“羊道”三部曲，在读者中产生巨大反响，被誉为文坛清新之风，来自阿勒泰的精灵吟唱。

在荒野中睡觉

在库委，我每天都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睡觉——不睡觉的话还能干什么呢？躺在干爽碧绿的草地上，老睁着眼睛盯着上面蓝天的话，久了会很炫目很疲惫的。而世界永远不变。再说，这山野里，能睡觉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随便找处平坦的草地一躺，身子陷入大地，舒服得要死。睡过一整个夏天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除非寒冷，除非雨。寒冷是一点一滴到来的，而雨则是猛然间降临。每当我露天睡觉时，总会用外套蒙住脑袋和上半身，于是，下雨时，往往裤腿湿了大半截，人才迷迷糊糊地惊醒。醒后，起身迷迷糊糊往前走几步，走到没雨的地方躺下接着蒙头大睡。我们山里的雨，总是只有一朵孤零零的云冲着一小片孤零零的空地在下，很无聊似的。其他的云，则像是高兴了才下雨，不高兴了就不下。更有一些时候，天上没云，雨也在下。——天上明明晴空万里，可的确有雨在一把一把地挥洒。真想不通啊……没有云怎么会下雨呢？雨从哪儿来的？这荒野真是不讲道理。但慢慢地，这荒野又会让你觉得自己曾努力去明白的那些道理也许才是真正没道理的。寒冷也与云有关。当一朵云飘过来的时候，挡住某片大地上的阳光，于是那一带就给阴着了，凉飕飕地窜着冷气。有时候寒冷也与时间有关。时间到了，太阳西斜，把对面大山的阴影推到近旁，一寸一寸地罩过来，于是气温就迅速降下来。我在山坡上拖着长长的步子慢吞吞地走，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开始寻找睡觉的地方。那样的地方，除了要平坦干燥外，还得抬头观察一番上面的天空，看看离这里最近的一片云在哪里。再测一下风向，估计半小时之内这块云不会遮过来，才放心躺下。那样的睡眠，是不会有梦的。只是睡，只是睡，只是什么也不想地进入深深的感觉之中……直到睡醒了，才能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睡着了。有时睡着睡着，心有所动，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上方天空的浓烈蓝色中，均匀地分布着一小片一小片鱼鳞般整整齐齐的白云——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像是用滚筒印染的方法印上去似的。那些云，大小相似，形状也几乎一致，都很薄，很淡，满天都是……这样的云，哪能简单地说它们是“停”在天空的，而是“吻”在天空的呀！它们一定有着更为深情的内容。我知道这是风的作品。我想象着风，如何在自己不可触及、不可想象的高处，宽广地呼啸着，带着巨大的狂喜，一泻千里。一路上，遭遇这场风的云们，来不及“啊”地惊叫一声就被打散，来不及追随那风再多奔腾一程，就被抛弃。最后，这些破碎的云们被风的尾势平稳悠长地抚过……我所看到的这些云，是正在喘息的云，是仍处在激动之中的云。这些云没有自己的命运，但是多么幸福……那样的云啊，让人睁开眼睛就猛然看到了，一朵一朵整齐地排列在天空中，说：“已经结束了……”——让人觉得就在自己刚刚睡过去的那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世界刚发生过奇迹。没有风的天空，有时会同时停泊着两种不同的云。一种如雾气一般，又轻又薄，宽宽广广地笼罩住大半个天空，使天空明亮的湛蓝成为柔和的粉蓝。这种云的位置较高一些。还有一种，要低许多，低得快要掉下来似的。这种云是我们常见的一团一团的那种，似乎有着很瓷实的质地，还有着耀眼的白。——真的，没有一种白能够像云的白那样白，耀眼地，眩目地白。看过云的白之后，目光再停留在其他事物上，眼前仍会晃动着那样的白。云的白不是简单的颜色的白，而是魂魄的白。我想，最最开始，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白色的时候，云就已经在白了吧？更多的时候，云总是在天空飞快地移动。如果抬头只看一眼的话，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的，只觉得那些云是多么的安静甜蜜。但长久冲着整面天空注目的话，慢慢地，会惊觉自己也被挟卷进了一场从天到地的巨大移动中——那样的移动，是整体的，全面的，强大的。风从一个方向刮往另一个方向，在这个大走向之中，万物都被恢宏地统一进了同一场巨大的倾斜……尤其是云，尤其是那么多的云，在上方均匀有力地朝同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赶去。——云在天空，在浩荡漫长的大风中强烈移动的时候，用“飘”这个词是多么的不准确啊！这种移动是富于莫大力量的移动，就像时间的移动一般深重广浩，无可抗拒……看看吧：整面天空，全都是到来，全都是消逝……

看着看着，渐渐疲惫了，渐渐入睡……说了这么多的云，是因为在山野里睡觉，面孔朝天，看得最多的就是云，睁开眼睛就是云。当然，有时候也没有云，晴空朗朗，一碧万顷。但是没有云的天空，刚刚醒来时是不能猛然睁眼直视的。必须得半眯着眼睛，被那天空的极度明净刺激得流出眼泪后，才能在泪光中看清它的蓝色和它的清宁。看着看着，云便在视野中渐渐形成了，质地越来越浓厚……不知是不是幻觉，于是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在库委的夏牧场上，我总是没有很多的事情可干。我们家四个人，四个都是裁缝（我，我妈，还有我妈的两个徒弟。那时外婆寄住在县城的熟人家），有点活也轮不到我来做。但是像我这样什么活也不干的人，又总是被看不顺眼。只好天天在外面晃，饿了才回家一趟。河对岸北面的山坡高而缓，绿茸茸的，有一小片树林寂静地栖在半坡上。顺着那儿一直爬到坡顶的话，会发现坡顶上又连着一个坡。继续往上爬的话，在尽头又会面对另一面更高的坡体……如巨大的台阶一般，没完没了地一级一级隆起在大地上。当然，在山谷底端是看不到这些的，我们住的木头房子离山脚太近。我曾经一个坡接一个坡地爬到过最高处。站在顶峰上回头看，视野开阔空旷，群山起伏动荡，风很大很大。在那个山顶的另一端，全是浓密阴暗的老林子。与之相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所谓的森林顶多只能算是成片的树林而已。眼下的林子里潮湿阴暗，遍布厚实的青苔，松木都很粗壮，到处横七竖八堆满了腐朽的倒木。我站在林子边朝里看了看，一个人还真不敢进去。于是离开山顶，朝下方走了一会儿，绕过山顶和这片黑林子转到了另一面。大出意料的是，如此高的大山，山的另一面居然只是一处垂直不过十几米的缓坡。草地碧绿厚实，底端连着一条没有水流的山谷，对面又是一座更高的浑圆的山坡。山谷里艳艳地开着红色和粉红色的花。而在山脚下我们的木头房子那儿，大都只开白白黄黄的浅色碎花。当然，虞美人也有红色的，摇晃着细长柔美的茎，充满暗示地闪烁在河边草地上；森林边阴凉之处的野牡丹也是深红色的，大朵大朵簇拥在枝头。——但若和眼前山谷中河流般遍布的红色花相比，它们的红，显得是那样单薄孤独。

站在缓坡中央，站在深埋过膝盖的草丛里，越过视野下方那片红花王国，朝山谷对面的碧绿山坡遥望，那里静静地停着一座白色毡房。在视野左方，积雪的山峰闪闪发光。那天，我裹紧衣服，找一处草薄一点瓷实一点的地方，遥遥冲着对面那座毡房睡了小半天。中途转醒过来好几次，但都没法彻底清醒。仿佛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牵绊住了我的睡眠。直到下午天气转凉了，才冻得清醒过来，急急忙忙翻山往家赶。经常睡觉的地方是北面山坡的半山腰处。在那里，草地中孤独地栖着一块大大的白石头，形状像个沙发一样，平平的，还有靠背的地方。当然，没有沙发那么舒服，往往睡上一会儿半边身子就麻了。若那时还贪恋那会儿正睡得舒服，懒得翻身的话，再过一会儿，两条腿就会失去知觉。于是等醒来时，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有钻心的疼痛从脚尖一路缓缓攀升到腰间，疼得碰都不敢碰。只好半坐着，用手撑着身子，慢慢地熬到它自个儿缓过来。

那一带山坡地势比较平缓，有时候会有羊群经过（从山下往上看，会看到整面山体上平行排列着无数条纤细的，优美柔缓的羊道），烟尘腾起，咩叫连天。遇到那样的时刻，我只好在羊群移动的海洋中撑着身子坐起来，耐心地等它们全过完了才躺回石头上接着睡。而赶羊的男人则慢悠悠地玩着鞭子，勒着马，不紧不慢跟在羊群最后面来回横走，冲我笑着，吆喝着，还唱起了歌。——我才懒得理他呢！明明看到这边睡得有人，还故意把羊往这边赶。在那块石头上睡啊睡啊，睡着睡着睁开眼睛，方才隐约的梦境与对面山坡上的风景刹那间重叠了一下。紧接着，山上的风景猛地清澈了——梦被它吮吸去了。于是对面山上的风景便比我睡醒之前所看到的更明亮生动了一些。狠盯对面山坡看好一会儿，才会清醒。清醒了以后，才会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回家。否则的话，我那点儿力量只够用来睡觉的。只够用来做一些事后怎么也记不起来的梦。没办法，整天只知道睡觉，睡觉，睡得一天到晚浑身发软，踩缝纫机都踩不动了。每踩两下，就停下来唉声叹气一番。那时，他们就知道我又想溜了。但那会儿还没到溜的时候呢。我老老实实踩了一阵子缝纫机，然后开始做手工的活，然后找根缝衣针穿线，然后捏着针半天也穿不进去线，然后就到外面阳光下去穿，然后在阳光下迅速穿针引线，连针带线往衣襟上一别——这才是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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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一枕荒野，万象入梦--李娟散文《在荒野中睡觉》的独特魅力

李娟的文字，总有一种魔力，能将最寻常的日常，点化成充满诗意的生命体验。她的《在荒野中睡觉》便是这样一篇散文，表面上看，文章只是记录了作者在库委牧场午睡的种种，实际上却在无涯的睡意与清醒的瞬间交替中，铺陈开一幅广阔而又细腻的荒野画卷，同时叩问着生命与自然最本真的奥秘。我常常惊叹于李娟笔下那份浑然天成的野趣与哲思，她以一种亲切而又超然的姿态，引领我们进入那个“不讲道理”却充满智慧的荒野世界。这篇作品以其独特的叙事视角、感人至深的细节描摹以及灵动跳脱的语言风格，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彼此滋养的理想境界，读来令人心驰神往，回味无穷。它不仅是对一种生活状态的忠实记录，更是对一种生命哲学深入浅出的探讨，以最朴素的文字，触及了最深远的心灵。

李娟笔下的荒野，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概念，它更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甚至带着自身“道理”的哲学场域。在《在荒野中睡觉》中，作者将对自然景物的细致观察，巧妙地升华为对存在、时间乃至宇宙规律的深邃思考。她对雨的描述，尤其令人印象深刻：“我们山里的雨，总是只有一朵孤零零的云冲着一小片孤零零的空地在下，很无聊似的。”这句看似随意的描绘，却勾勒出荒野之雨的独特脾性——它不似城市雷雨的磅礴，而是带着几分任性与孤独，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她写道：“天上没云，雨也在下——天上明明晴空万里，可的确有雨在一把一把地挥洒。真想不通啊……没有云怎么会下雨呢？雨从哪儿来的？这荒野真是不讲道理。但慢慢地，这荒野又会让你觉得自己曾努力去明白的那些道理也许才是真正没道理的。”在这里，雨的“反常”成了作者质疑人类既有认知体系的引子。荒野以其超越逻辑的现象，颠覆了我们习以为常的“道理”，反而启示我们，真正的智慧或许存在于对“不讲道理”的接纳与体悟之中。这种从具象到抽象的转化，使得简单的天气现象，拥有了直指人心的力量。而她对云的描绘，更是将这种哲思推向极致。无论是“鱼鳞般整整齐齐的白云——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像是用滚筒印染的方法印上去似的”，还是“没有风的天空，有时会同时停泊着两种不同的云”，抑或是“云的白不是简单的颜色的白，而是魂魄的白”，这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象，都蕴含着作者对生命、对美的独特理解。特别是当她看到云在风中“来不及‘啊’地惊叫一声就被打散，来不及追随那风再多奔腾一程，就被抛弃”，最终其碎片被“风的尾势平稳悠长地抚过”时，她感叹“这些云没有自己的命运，但是多么幸福……”这不仅仅是对云的拟人化，更是对个体生命在宏大命运面前的审视。云的“幸福”在于无我地融入风的狂喜与消逝，这何尝不是一种对生命自由与顺应天道的深刻体悟呢？李娟的文字，就这样在自然景物的表象之下，编织起一张哲思的网，让读者在享受荒野之美的同时，也得以窥见其深藏的智慧。

如果说哲思是文章的骨架，那么细腻入微的感官描摹便是其血肉，让读者仿佛置身于那片荒野之中，亲身体验着阳光、微风、草地、雨水，甚至身体的麻木与疼痛。李娟的厉害之处在于，她不仅描绘了景物，更描绘了身体与景物互动的真实感受，让文字拥有了触觉、听觉、视觉的多重维度。她写在草地上睡觉的舒适：“随便找处平坦的草地一躺，身子陷入大地，舒服得要死。”这种“陷入大地”的描述，是如此具象而又充满诱惑，让人瞬间体会到那份被自然温柔承托的安宁。而当雨水来袭时，她的感受是：“往往裤腿湿了大半截了，人才迷迷糊糊地惊醒。醒后，起身迷迷糊糊往前走几步，走到没雨的地方躺下接着睡。”“裤腿湿了大半截”的细节，精准地捕捉了露天睡觉时被雨惊扰的猝不及防，而“迷迷糊糊”的行动，则展现了那种睡意朦胧与环境变化的奇妙交织，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荒野的节奏之中。这种对半梦半醒状态的描绘，让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作者与环境之间那份不设防的亲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对“沙发石”上睡觉后身体不适的描绘：“往往睡上一会儿半边身子就麻了——要是那时还贪恋那会儿正睡得舒服，懒得翻身的话，再过一会儿，腿就会失去知觉。于是等醒来时，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有钻心的疼痛从脚尖一路缓缓攀升到腰间，疼得碰都不敢碰，只好半坐着，用手撑着身子，慢慢地熬到它自个儿缓过来。”这段文字简直是将身体的麻木与疼痛具象化了，那种“钻心的疼痛”从“脚尖一路缓缓攀升到腰间”的感受，被描绘得如此真实，以至于读者仿佛能感同身受。这不仅仅是身体的疼痛，更是一种对荒野生存真实性的坦诚呈现。李娟从不回避那些“不那么美好”的细节，正是这些细节，让她的叙述显得格外真诚和可信。她还写到羊群经过时的“烟尘腾起，咩叫连天”，寥寥数语，便将羊群浩荡而过的声色动态呈现在读者眼前。这些丰富而精准的感官细节，让《在荒野中睡觉》不仅仅是一篇散文，更是一次沉浸式的体验，读者被她带入荒野深处，与她一同感受着天地万物的呼吸。

李娟的文字，有一种难以复制的灵动与跳脱，她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审视世界，用不落俗套的语言将其表达出来，使得整篇文章充满了生机与趣味。这种语言风格，既带着孩童般的天真烂漫，又不乏成年人的洞察与幽默。她对“睡觉”这一行为的定义，一开始就带着几分不羁与反叛：“在库委，我每天都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睡觉。——不睡觉的话还能干什么呢？”这种直接而又理直气壮的反问，瞬间勾勒出作者随性洒脱的性格，也为全文定下了轻松的基调。她不为世俗的“忙碌”所累，反而将睡觉视为一种积极的“作为”，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式。这种对传统价值观的消解，正是李娟独特视角的体现。她将云的“停泊”改写为“吻在天空”，“它们一定有着更为深情的内容”，这种浪漫主义的想象，将无生命的云赋予了情感，使之变得活泼而富有诗意。而她对风的描绘更是充满力量：“我想象着风，如何在自己不可触及、不可想象的高处，宽广地呼啸着，带着巨大的狂喜，一泻千里。”“巨大的狂喜”和“一泻千里”，不仅描绘了风的宏大与速度，更赋予了它一种近乎神性的生命力，将自然力量的雄浑展现得淋漓尽致。李娟的幽默感也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比如她对羊群的抱怨：“——我才懒得理他呢！明明看到这边睡得有人，还故意把羊往这边赶。”这种带着几分娇嗔和孩子气的抱怨，生动地展现了作者真性情的一面，也让文章增添了人情味。最令人拍案叫绝的，莫过于她描绘自己如何“溜”去睡觉的片段：“没办法，整天只知道睡觉，睡觉，睡得一天到晚浑身发软，踩缝纫机都踩不动了。每踩两下，就停下来唉声叹气一番。那时，他们就知道我又想溜了。但那会儿还没到溜的时候呢，我老老实实踩了一阵子缝纫机，然后开始做手工活，然后找根缝衣针穿线，然后捏着针半天也穿不进去线，然后就到外面阳光下去穿，然后在阳光下迅速穿针引线，连针带线往衣襟上一别——这才是溜的时候。”这段文字将她“溜”的心理过程和具体行动描绘得活灵活现，充满戏谑与智慧。她并非直接逃避，而是通过一系列“合理”的铺垫，最终达到“溜”的目的。这种独特的“溜”的方式，展现了她生活中的小狡黠和对自由的渴望，也让读者看到了一个充满生活情趣的李娟。正是这种灵动跳脱的语言，以及她看待世界那份不落俗套的独特视角，让《在荒野中睡觉》不仅充满文学性，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在荒野中睡觉》是李娟一次成功的文学实验，它将睡眠这一人类最本能的行为，放置在广袤无垠的荒野背景之中，通过作者独特的感官体验和哲学思考，赋予其丰富的内涵。文章的魅力在于，它不仅仅是关于睡觉，更是关于一种与自然深度融合、与自我坦诚相待的生活方式。李娟以其敏锐的观察力、细腻的笔触和富有哲思的语言，将荒野的辽阔、云彩的变幻、雨水的无常，以及身体的感受，都化为笔下生动的意象，引领读者进入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这篇散文让我们明白，真正的生活之美，或许就藏在那些看似无聊的“睡觉”时光里，藏在对一朵云、一阵风的凝视中。它是一曲对生命本真状态的温柔赞歌，也是对现代人重新审视生活节奏、回归内心宁静的一次深情呼唤。

作者简介，乌延永安，在各类媒体发表文学评论近30万字，其中中国作家网6万多字。文学作品散见于《山西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绿风》《万象》等文学期刊，著有小说作品集、诗集、长篇报告文学。诗歌在《中国作家》杂志获奖，小说、散文、随笔被中国作家网重点推荐，报告文学在国家级媒体获得二等奖，小说在“黄河象杯”全国微型文学大奖赛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