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深处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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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灯在潮湿的巷道里晕开一团团昏黄，王国庆的安全帽檐结着细密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岩缝渗下的水。他握着风镐的手掌有些发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隐约听见工友老安喊了句什么。

“说啥？风镐声太响听不见！”王国庆扯着嗓子回应，却发现老安正仰头盯着头顶的岩壁。顺着老安的目光看去，细碎的石屑簌簌掉落，像天空下起了石雨。

“不好！要塌方！”王国庆的喉咙里挤出嘶吼。风镐还没来得及放下，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巷道，不是风镐，是岩层断裂的呻吟。

他本能地往巷道出口跑，碎石不断砸在安全帽上。身后传来老安的惨叫，王国庆想回头，却被气浪掀翻在地。黑暗裹挟着恐惧将他吞噬，最后一眼，他看到岩壁像破碎的玻璃般轰然倒塌。

不知过了多久，王国庆在一片漆黑中醒来。矿灯早已熄灭，他摸了摸腰间的自救器，还在。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粉尘，每呼吸一口都像吞进砂纸。

“老安！”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只有空洞的回音。

“有人吗！”他开始挪动被石块压住的腿，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巷道里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的碎石掉落声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王国庆靠着自救器的氧气艰难维持。他想起家里的妻子和上初中的儿子，想起昨天儿子说想要一双新球鞋。岩壁缝隙里渗进的水越来越多，冰冷刺骨，他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意识渐渐模糊。

当救援人员的探照灯刺破黑暗时，王国庆已经昏迷。担架抬出巷道的那一刻，阳光像利剑般穿透阴霾，他在恍惚中听见儿子的哭喊，听见妻子颤抖的声音：“回来了，都回来了．．．．．．”

三个月后，康复中心的阳光温暖和煦。王国庆摸着腿上的伤疤，看着墙上的安全生产标语，心中五味杂陈。这次事故让他失去了左腿，也让他明白了：每一个安全规程，都是用血写成的生命指南。

矿井又恢复了运转，但王国庆再也没回去。他开了家小五金店，每次看到矿工来买安全帽，都会忍不住叮嘱：“一定要系好帽带，井下安全，比啥都重要。”

夕阳西下，王国庆关了店门，远远望见儿子背着书包跑来。晚霞染红天际，这一刻的平安，比任何财富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