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怀军：体面

橄榄树

体  面

最近，河南濮阳58岁的农民工刘诗利，因在北京图书大厦参加作家陈行甲新书分享会而受到关注。视频里的他衣着朴素，谦卑谨慎，满脸皱纹，笑容质朴。当他被问到如何理解“体面”？他沉默片刻回答：“体面大概就是自己看着高兴，别人看着欣赏。”这高赞回答让很多人愣住了，有网友留言说，体面一词在我心里有了具象的解释。

什么是体面？在世俗的尺度里，不过是身份和面子的代称。在我朴素的认知里，认为最基本的体面，必须有个健康的身体，不然就没有面子可言。尤其国人特别爱面子、讲面子，经常听到，给我个面子……在职场，体面劳动和有尊严活着，似乎成为职场人的追求和目标。尽管如此，人不会总有体面，就像走路有上坡，就会有下坡，有高光，也有至暗……那么人到中年，尤其是赋闲时的体面又来自哪里呢？

有人说：“成年人的世界，钱是底气，更是体面。”我深以为然，从校园到职场，我们都在为这碎银几两拼尽全力。上学时的奖学金，只要成绩好就行，谁能拿到就特别有面子，但职场不是考场，不是成绩好，就能晋升快。这里面的文章就大多了，不是简单几句话聊得清的。

这些都是和李颖交往和聊天时的一些感知罢了。

“当我的工作牌被收走时，站在落地窗前最后一次俯瞰城市灯火。作为集团公司一名高管，此刻西装笔挺地办理了离职手续，与三两位同僚握手告别——这是我对职场生涯最体面的告别。”眼前的李颖如是说。

对于职场人来说，失业不是生命的休止符，而是重新定义自我的起跑线。真正的体面，在于将赋闲的日子，过成诗意的栖居。王羲之在兰亭雅集中写下："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然而，体面的诗意栖居终究需要现实的土壤。当李颖西装笔挺的姿态背后，是多年积累的储蓄、保险和家庭支持，让她能从容转身，他和同僚这么说的——没有大富大贵，却能衣食无忧。往昔战友聚会时的两瓶酒，看似随意，却也是经济余裕的体现。写作、健身、会友，这些精神上的体面，若没有一定的物质托底，恐怕也会在房贷、医疗、子女教育的压力下变得奢侈，甚至要负重前行，令人喘不过气。

可反过来，若只追求金钱的积累，而忽视精神的滋养，体面同样会崩塌。有人失业后沉溺于自怜，有人退休后陷入虚无，财富仍在，灵魂却已荒芜。真正的体面，是既能直面现实，又不被现实压垮；是能在物质与精神之间找到平衡，让钱包不瘪，也让心灵不枯——既不是假装清高，也不是唯利是图，而是在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能活得从容：有钱时不骄矜，没钱时不狼狈；得意时不忘形，失意时不丧志。这样的体面，才是经得起岁月推敲的体面。

这些年，在晨光中依旧看到青春活力的李颖漫步在健身步道上。前些日，每天早晨7点就出门健身了，新鲜的空气，夹杂着繁花树叶的芬芳，大脑顿感提神。炎炎夏日，保持着自律，只是在夕阳西下出来健身，微风拂面，神清气爽。暮色中的健身步道，人影渐稠。

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打工无非就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写作虽然不能挣钱，但是也是一种学习和滋养，能开启人生的另一赛道，在自我教育中提高，让人顿悟：写作不是消遣，而是对专业生命的延续与超越。

“喂，晚上在好来屋聚聚，就七八个战友！”“好的！我带2瓶酒吧”战友间没有客套，直奔主题的率真一直如此。李颖说：“咱们现在战友聚会，见面聊聊孩子的工作、婚姻，没结婚的提醒一句，届时勿忘相告。不再说自己，都是奔六的人了，即使关心，也无非问问还有几年退休罢了。”

在聚会中，李颖颇有感慨地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看见：体面从不在实木办公桌的纹理中，而是失重瞬间依然挺拔的脊梁线；不是名片上头衔的字号，而是空白处自己书写的勇气。那些在书房写作的午后，健身时映出的汗水，聚会聊天时碰撞的思想星火，厨房里升腾的人间烟火，共同勾勒出超越职场定义的生命景深。”

即将搁笔之际，看到一则新闻，让我思绪万千——7月1日晚上8点半，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杭州地铁上，一个小伙“发泄”式的“演讲”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说，这个瞬间为“一个成年人的崩溃”。下车时，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鼓励，是安慰，与之共情，也许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伙也不顾体面了，来自经济、就业、生活的压力，让他绷不住了，情绪“失控”到声音发抖。陌生人的那句“加油”确实让小伙特别欣慰。社会各方面都要善待年轻人，善待劳动者，对给一些理解和包容，不能被焦虑打倒，更好地体面生活。

正如松尾芭蕉的俳句所悟：“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真正的回响，往往始于看似静止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