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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文学语言是作家毕生追求

发表于 7 小时前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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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春平(安康学院教授、小说家)
  进入文学世界的第一道关是语言,它是构建文学作品的基本材料。汉字作为持续使用至今的古老文字系统,语言创新优势体现在多个维度,既包含结构本身的独特性,也涉及文化传承与信息时代的适应性。从发展史看,历经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的形态进化,证明汉字本质上是面向未来的活态文化遗产。视觉思维的编码系统,意象化语法结构的汉字,以“六书”构字法为基础,形成视觉符号与概念的直接关联。如“休”字通过“人倚树木”的会意传递“休息”概念,这种具象化编码比拼音文字的线性排列更易触发联想记忆。新词生成机制通过已有字素的重新组合,这让中文创造新词无需增加新字形。书法艺术将文字转化为视觉美学载体,形成世界上唯一的文字艺术体系。日本设计师原研哉指出:“汉字LOGO的设计可能性是拉丁字母的17倍。”因其可同时操作字形、字义、笔画三个维度。
  正是由于以上原因,在世界各国的语言中,用汉语写作的中国作家先天具有无比强大的优势,即文学语言的创造性。丰沛的词义,单一的音节,复杂的组合,汉语的这些自然禀赋,给作家的语言创造提供无限延伸和变幻万千的可能。海明威乐于“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陈忠实把它作为自己的写作箴言,且收获颇丰。“寻找”的过程就是创造的过程,“属于自己的句子”就是完成语言的个性化,这是区别于其他作家的鲜明特质。一个成熟作家,每一次写作,都是一次全新的语言创造。每一次创造,都是一次自我更新、超越和否定。或典雅,或优美,或深沉,或质朴,或灵动,或俏皮,或幽默,或哲理,都是用自己的句子表达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语言是创作个性的重要标识。语言有特点的作家,将他们的名字隐去,我们甚至可以用“盲审”的方式,从语言上分辨出作品是谁写的,因为他们的语言具有极强的辨识度,阅读量较大的读者能立即对应上。
  从文学史看,从唐诗到宋词的演变,从格律诗的衰落到长短句的兴盛,是语言在创新中的变革引发了新文体“词”的诞生。在当代文学史上,无论是先锋文学还是新写实主义,本质上都是一种语言实验。汉语的独特魅力通过这些实验文体所形成的文学现象得以集中释放,致使20世纪90年代的文学试验田中,生长成蔚为壮观的语言丛林,光华绚烂而生意盎然。优秀的句子源于作家对社会状况的准确把握和对生活细节的悉心洞察,并进行高度凝练和形象表达的结果。它从孕育之始,就自觉排斥了假大空和高大上的词汇,自觉规避雷同他人和自己已经有过的词汇表达,独辟蹊径,抓住生活和事物的本质与细部,着眼于观察对象的某个侧面,用与众不同的方式进行朴素而洗练、精准而生动的描述。精彩的语言,是沙漠里的绿洲,朽木上的嫩芽,暗夜中的烛光,与文本内容的高度契合和适配,让人心弦震动、灵魂颤抖和精神愉悦。
  法国学者罗兰·巴特“文本的快乐”理论,主张通过自己的写作完成表达方式和效果的言语行为。他强调要以自己的深刻感悟,来传达难以言传的文本写作和接受过程的微妙复杂程度,从而使其写作呈现出不同凡响的创造性。这种愉悦具有一种喜剧性的效果。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强调了语言活动的意义,主张不要把语言看作孤立静止的描述符号,而要看作体现生活的动态人类活动。不难看出,优秀作家都把文学语言的创造当成了写作乐趣,滋润着枯燥的伏案工作。王尧的小说《民谣》开篇就说:“我坐在码头上,太阳像一张薄薄的纸垫在屁股下。”把太阳想象成了一张纸片,这是作为学者的王尧形象思维的奇妙之处。毕飞宇说他会半天想一句。以我的猜测,他不是思考故事的本身,而是在思考用怎样的语言去叙事。所以,毕飞宇的小说有着音乐般的叙事节奏。唐诗人贾岛说:“两年三句得,一吟双泪流。”这是为自己的好句子而感动。写作是件熬心血的脑力劳动,作者沉浸在自己的创造中,静静地享受老农收割麦田一样的喜悦与适意,品味和把玩他笔下的句子,并为这些句子默默地献上慈母般的爱意与祝福。创作者的快乐,其实就是如此玄妙,又如此简单。这也是一个作家能够保持旺盛生命力的密钥。
  一个作家丰沛的想象力通常表现在结构故事和创造语言的能力上。创作能力的衰退首先表现为语言表现力的弱化,往往词不达意或造句平庸。词不达意使叙事语言的方向跑偏,平庸的表达必然使作品暗淡无光。所以,创造语言是一个作家毕生的追求。追求越执着,越会产生语言焦虑和造句困惑。作家在享受自己创造语言的快乐时,通常会把这种快乐通过文本传递给读者,读者在阅读中可以感受到语言的快乐,跟随故事节奏或讲述进程徐徐前行,将语言带来的愉悦转化为继续阅读的心理体验和精神动力,直到读完全文。难以卒读的文章基本上都可以归于叙事语言的问题,要么枯燥无味,要么脱离应有的叙事逻辑。像《红楼梦》这样真正的经典作品,从故事设计到人物命运,从宏观构架到微观字句,都是无可挑剔的。
  也有作家认为,小说创作不要用形容词或尽可能少用形容词,尽量追求质朴的表达。这种观点有道理,但又过于随意,忽视了汉语的修辞之美,失去对创造性的敬畏之心。如果一个作家的语言欠佳,特别是对于小说而言,必须有补救措施,补救的唯一办法是有一个精彩动人、悬念迭起的故事。一些以故事取胜的小说,往往语言上是粗糙的。从作品终端审美角度看,读者在阅读时,面对的是一个完整的文本,而不是单纯地纠结于曲折的故事和人物的命运。语言作为基本的建筑材料,贯穿文本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环境。如果没有让人怦然心动的句子,没有鲜活灵动的语言,就很难把读者带入小说的情境中并产生情感共鸣。
  作家的语言创造,是通过语言实践获得的深层快乐,这包含个体审美体验,并将这种体验传递给读者,共同完成作品的全部使命。作家应当具备敏锐的语言感知力,善于捕捉时代脉搏,将个人的审美追求与社会文化需求相结合。同时,读者应当保持开放的心态,接受和欣赏语言的多样性与创新性。不断地进行语言创造,增加文化更新和文本创新的动力。算法语言盛行的时代,汉语也在不断地进行着更新迭代,更应该让人们观赏到语言的“奇花异果”。保持对文学语言创造的高昂热情,是守护人类精神快乐的重要方式,真正能够让汉语成为人类文化宝库中的一朵奇葩。
  《光明日报》(2025年07月16日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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