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国：葳蕤处，自有破茧的光

张丽

◎陕投新疆 王庆国

入夏的阳台又热闹起来。去年此时，我只敢种两盆薄荷、几株矮牵牛，怕麻烦。今年却鬼使神差地往花架塞了茉莉、蓝雪花、三角梅，连角落的空隙都挂上了铁线莲的爬藤。清晨给花浇水时，水珠顺着重叠的叶片滚落，看它们挤作一团疯长，看到杂志里说的“葳蕤之困”开始只觉得这词自带诗意，而后才懂，所谓“葳蕤”，原是生活递来的双面镜：一面照见热闹，一面暗藏叩问。

葳蕤不是负担，是命运的拓展。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总会面对新的挑战、变化的环境、陌生的人。偶有困惑时就会想起阳台那盆被我遗忘的绿萝。它也曾因我疏于照料而枝叶蔫软，后来我试着松松土、剪剪枯叶，反倒抽出了更挺拔的新枝。当你跳出舒适区时，换位思考成为了本能；处理突发状况时，应急能力在实践中淬炼；甚至与他人的每一次对话，都打磨更圆融沟通的契机。就像我那盆被“折腾”的绿萝，所谓“困境”，不过是生命在提醒你：“你该往更开阔的地方长了。”

葳蕤的褶皱里，藏着自我重塑的密码。朋友的故事更让我触动。他本是一个普通的巡检，后因人员的调整到了其它的专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起初他会焦虑到失眠：“我连现场的设备都不熟悉，怎么去把工作干好？”但当他不分白天黑夜的在现场学习，跟在别人的后面请教，图纸翻了一遍又一遍......那些被他视为难以掌握的知识，竟串起了工作中的“桥梁”、汇聚成了“海洋”。

这让我想起《园冶》里“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智慧——所谓“好的管理”，从不是强行压制葳蕤，而是顺着生命的势头，把杂乱的生长引向更有生命力的方向。他没有抗拒“跨界”的挑战，反而把自己变成了“逆行者”：他的工作地点不再局限于办公室，而是繁忙的现场；他的目标不再局限于把工作干好，而是追求把工作视为自己的事业并做到卓越。最终，通过几年的努力，他成为了那个公司最年轻的部长，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重新认识了自己：逆境就是要向上生长、向心而行。

葳蕤就是和自己的一场“和解”。有的时候翻阅很久之前日记。十几岁的时候我写：“梦想是旷野，奔跑着迎接扑面而来的一切”。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写：“讨厌复杂，其实只想做简单纯粹的事。”三十几岁的时候：“复杂未必是负累，也许它让我更接近真实的生活。”这个过程我从“拒绝葳蕤”到“拥抱葳蕤”，终于明白：所谓成长，从不是逃离热闹，而是在热闹中保持清醒；所谓成熟，从不是消灭欲望，而是学会与欲望共舞。

就像此刻的阳台的三角梅攀着向上生长，蓝雪花在风里摇晃，连曾经被我嫌弃“太能长”的铁线莲，也在角落织出了一片紫色的瀑布。我不再急着修剪，而是坐在花下：看茉莉清晨吐蕊，数蓝雪花新开的骨朵，听铁线莲藤叶摩擦的沙沙声。这些曾经让我焦虑的“葳蕤”，如今成了生活里最鲜活的注脚——它们教会我：真正的从容，不是拒绝生长，而是在生长中找到自己的节奏；真正的智慧，不是消除矛盾，而是在矛盾中看见更辽阔的可能。

《道德经》说“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所谓“葳蕤之困”，不过是生命在提醒我们：所有的繁盛，都是为了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自己；所有的挑战，都是为了让我们更勇敢地成为自己。当我们不再把“葳蕤”视为负担，而是看作命运递来的拓展；当我们不再恐惧“生长”的重量，而是学会在生长中重塑自己——那些曾经让我们手足无措的热闹，终将变成照亮前路的光。

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来不是“恰好从容”，而是三角梅攀援、铁线莲垂瀑时，依然向上生长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