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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铭闻(执笔人:谢文、付小悦、马姗姗) 对于西部,人们会是怎样一种印象? 了解西部,就不能不提到这条令人蹙眉的“胡焕庸线”。1935年,地理学家胡焕庸得出了这么一条结论:从黑龙江黑河到云南腾冲划一条直线,把国土大体分为两部分,直线以东占国土面积的36%,人口占94.4%;直线以西占国土面积的64%,人口却只占5.6%。 胡焕庸进而衍生出这样一个观点:东南部地区自然条件优越,适合人类生存;而广袤的西部大地,遍布沙漠、雪域,不利于人类生存与发展。 胡焕庸这个理论,尽管存有缺陷,但从一定意义上道出了当年的真实状况。 一 著名作家柳青的《创业史》,开篇便描绘了1929年陕北大旱时的悲惨情景,从渭北高原漫下来的饥民拖儿带女,村里的庙宇、祠堂、碾房、磨棚,全塞满了饥肠辘辘的灾民。“地瘠民贫生产落后”的记载,不过是整个西部农业经济的缩影。民谣“早上汤,中午糠,晚上糊糊照月亮”“借着吃,打着还,跟着碌碡过个年”,正是当时西部农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即使到了新中国成立初年,西南边陲许多村寨,农业生产依然是“刀耕火种”——把地上的草烧成灰作肥料,就地挖坑下种。这是原始生产力在严酷自然面前的悲壮挣扎,更是社会发展阶段严重滞后的见证。 新中国成立之初,西部地区的工业状况又是怎样?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老军垦”们这样描述当年的状况:“重工业钉马掌,轻工业烤馕。”这不是戏谑,是工业基础几近于无的沉重叹息!的确,近代工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只占17%,而其中70%都分布在东南沿海地区。 王洛宾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用悠扬的旋律唱出了草原的美丽与姑娘的纯真。然而“遥远”二字,在彼时的语境下,何尝不是“落后”的代名词,折射出,无论是在地理还是心理上,西部均被边缘化。 这首凄美的歌在流传、流传,传递着这样一个认知:西部,美丽而荒凉;西部,浪漫而艰苦;西部,令人神往却又让人望而却步。 不是吗?“春风不度玉门关”,怨的是地偏;“蜀道难”,叹的是天险;“胡天八月即飞雪”,说的是苦寒。 因为偏,因为险,因为寒,商旅的步子是那样的滞重,生产力发展是那样的艰难!左宗棠能打败阿古柏的进犯,对辖境的贫瘠却束手无策,只能一遍一遍哀叹:“臣辖境苦瘠甲天下”“望各省协济,不然无所尺寸仰仗”。 走出贫困靠什么?靠人才。清代状元骆成骧见识高拔,登高而呼“穷不丢书”。 然而,那个时代,又怎能做到!且看民国初期的这个数据:贵州一省的教育经费只等于江苏吴县的一半。现代学堂凤毛麟角,文盲率触目惊心。有限的识文断字者,多囿于传统经史或宗教典籍。科技、工程、管理、现代教育、公共卫生等领域的专业人才,几近空白。 二 毋庸讳言,新中国成立时,我们共产党人接手的西部,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遥远”,更是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洼地”!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朵朵耀眼地开在阳光下。”让全体人民过上幸福生活,是我们共产党人奋斗的目标;广袤国土上,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地方发展失衡。 硝烟散去,铸剑为犁,中国共产党人展现了非凡的战略远见和历史担当:将改变西部地区的落后面貌,提升到国家发展的核心战略层面。一场以工业为基础,以人才为先导,旨在重塑中国经济地理、奠定西部现代化基础的伟大实践,在共和国的晨曦中拉开帷幕。 旧中国,工业过度集中于沿海少数城市;新中国,把“区域均衡发展”作为战略。尽管我们还在治愈战争创伤,尽管我们“囊中存粮清可数”,但中央一声号召,人财物悉数向西部倾斜。从龙羊峡水电站到乌鲁木齐电厂,从攀钢到酒钢,从绵阳九院到汉中航空工业基地……一批批现代工业项目,在西部大地上拔地而起! 新中国成立前,西部的高等教育基础薄弱。为平衡东西部教育资源,自1955年始,国家实施高校内迁,沿海地区许多名校在西部地区重建家园。北京、上海、天津、南京大批知名教授、学者带着家眷,连同图书、仪器设备,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这场史无前例的人才西迁与智力支援,不仅深刻改变了西部教育版图,更从根本上重塑了西部的社会结构和发展潜力! 如果说工厂、高校的西迁为西部搭建了现代化的“骨架”,那么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的西进,则为这副骨架注入了“灵魂”与“血液”。 “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尖兵,哪里有困难,哪里有我们。”上点年纪的人,哪个没唱过这首歌曲?这是那个年代年轻人的共同心声。一部深情歌颂扎根西部、投身祖国建设的电影《年青的一代》,不知感染了多少青年。“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成为那个年代的最强音! 在长沙湘江之滨,屹立着一块产自天山的巨石,是为了纪念70多年前“八千湘女上天山”的壮举。那个年代,到新疆去,成了湖湘女子最向往的事:生怕身高不够,把鞋垫往鞋里塞了一层又一层;生怕体重不够,有的使劲往口袋里装石头;生怕年龄不够,有的带上姐姐的毕业证…… 其实,上天山,何止发生在湖南,山东、河南、江苏、上海等地一拨又一拨青年,满怀豪情壮志,满怀革命理想,奔赴西部。 汗水滴进沙海,荒原育出新苗。这些人,如倔强的红柳,似劲挺的胡杨,在瀚海戈壁上织就了一道道别样的风景: “瓜奶奶”吴明珠扎根边疆一辈子,让万里沙海飘起了瓜果香;“劲草院士”任继周踏遍西北大地,在戈壁原野“种”出我国“草业科学”;“细毛羊之父”刘守仁矢志“挑战不可能”,结束我国高档羊毛依赖进口的历史……一批批有志青年的忘我奔赴和倾情奉献,让西部的土地变了模样! 历史,给了我们这样的答案:没有人才的支撑,就没有西部的今天! 三 但是,曾几何时,校园竟出现了这样的杂音:“天南海北”(天津、南京、上海、北京)我都去,就是不去“新西兰”(新疆、西藏、兰州)。 “西安以西我是不考虑的!”一句冰冷的拒绝,让奔走引才的西北师范大学原校长刘仲奎,半天缓不过神来;“跑出去满满一火车,留下来不到一卡车”,含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西部人一肚子苦水。 论人才,西部“家底”本就不充裕,而沿海地区愈演愈烈的“抢人大战”,更让西部雪上加霜。作为一所老牌名校,这个数据,令兰大人心戚戚然:这些年被挖走的老师,足够再建一所兰州大学! 2019年以前,甘肃高校引进人才流失量高达三分之一。 “孔雀东南飞”,这首讲述古代婚恋故事的汉乐府诗,却一度成为西部人才流失的真实写照,写尽了西部人才缺乏的切肤之痛。 新中国成立以来,因为人才的西行,让西部地区发展,由跟跑接近于并跑。试想:如果人才都一股脑儿聚集到了东部,又会怎样? 乡村振兴、产业升级、科技创新,哪一个离得开人才支撑?教育发展、文化传承、民生普惠,哪一个不需要人才奠基?正如一位西部地区的领导所说:“我们这里有的是资金、有的是项目,需要的是人啊!” 再看看我们身边,有的青年,宁愿在东部“大材小用”,也不愿到西部“可堪大用”。沿海地区一所中学,教化学、物理的,清一色的名校博士毕业;沿海某城市街道办的一个招聘岗位,引来成百上千高学历毕业生争抢。 有的青年,宁愿在东部“学非所用”,也不愿去西部“学以致用”;有的,宁愿在东部当“全职儿女”,也不愿到西部一试身手;“家里蹲不工作”的“尼特族”,竟有人艳羡追捧。还有更离谱的:经年累月偎着父母“啃老”,还酣着脸皮在网上炫耀…… 人的青春,该怎样安放?人的一生,该怎样度过?人生的航向,该怎样校正? 吴明珠院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这样叩问:“为国家奉献,为人民服务,无论哪个时代,不是都应该提倡吗?” 该怎样作答?我们每个人都该扪心自问! 《光明日报》(2025年08月20日 0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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