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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严,老严!瓦斯检测仪又响了!”巷道深处传来一阵呼急促喊声。
老严叼着翡翠烟嘴猛嘬一口,把一杆长长的烟枪别在腰上就窜出去了。雕刻着金龙纹路的烟杆在矿灯的照射下晃来晃去,闪着金光。来到液压支架旁,老严蹲在那里,任凭呛人的煤尘往鼻孔里钻。 老严,真名叫严格。他从小就是矿上长大的。18岁那年,本来成绩不错的他,满有希望考个好大学,但是一起事故要了他父亲的命,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他因此辍学了。矿长看他家不容易,就让严接替父亲的班来到了矿上。 严格从一名挖矿工人干起,不论干啥,都干得有板有眼,凡是安排 给他的事,没有达不到标准的,因为他最大的优点同他的名字一样“严格”,这一晃就三十年了,成了矿上的老师傅。人姓严,但人们都不管他叫严师傅,年轻的他叫“烟哥”,差不多年龄的管他叫“老烟枪”。这些称谓,是缘于他祖上传下来的那根雕刻着金龙的老烟枪。 说起老严的烟枪,可大有来历。说是光绪年间,他太爷爷严大麻子在一王爷家当总管。王爷喜好抽烟,就让严大麻子天天伺候他抽烟,时间一长,严大麻子也被染上了烟瘾。可是他没钱买烟,也没烟枪,就得空的时候跑到后花园里,躲在树下,自己用一截竹子制了个简易烟枪,把树叶子揉碎了当烟抽。结果有一天把自己给抽醉了,靠着大树睡着了。王爷烟瘾上来了,千呼万唤不见严大麻子来,就派下人去找。当严大麻子燚地来到王爷面前时,王爷并没训他。知道了情况后,反而给了他一个烟枪和一袋子。此后,他也跟着王爷一起抽上了烟。想不到这一抽就是一辈子,而且在离世的时候,一再叮嘱儿子,丢啥也不能丢了烟枪,要世世代代传下去。这不,到严师傅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老严记事起,这烟枪就挂在腰上了。他觉得,有烟枪在,自己的命就在,甚至比自己的命看得都重,这烟枪就像长在老严身上的一部分。 新来的安全员小王一眼就看到了老严腰上的烟枪,他冲过来就抢。被眼疾手快的老严用铁钳似的手腕一把扣住:“你个碎娃子,懂个球!我矿上抽了三十年的烟,就没见过火星子蹦出来!” 可小王还是抓住烟杆子不松手,烟锅里明明灭灭的星火与岩壁上“严禁烟火”的红漆字遥相呼应,都让小王的心紧锁着。这时,他用力把老严按倒在地上,顺势把烟枪在地上猛地一磕。烟锅里的烟磕到脚下,他又迅速用脚踩了上去。巷道顶板渗下的水珠叭叭地砸在安全帽上,就像是催命鼓点。 本来,那天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早班。老严别着烟枪往井下走,伴随着皮带运输机的轰鸣声,几名老工友哄笑着说:“老烟枪,你这宝贝疙瘩一天得喂两斤烟丝吧?”巷道的冷风卷着煤渣直往脖子里灌。他的手紧紧摸着烟杆上凹凸的龙鳞纹,心中窃喜。这杆烟枪我可得看好了,不能到我这辈上给弄丢了。 人们刚到各自的岗位上。突然,掘进面的风钻哑了。同时,有人喊老严,瓦斯检测仪报警了。老严的鼻子就是灵敏,他嗅到了一股轻微铁锈味。根据他的经验,这是瓦斯泄漏。 “撤!大家快撤!”他果断地一边大喊,一边摸向防爆电话。当指尖触到温热的铜烟杆时,才发现烟锅里的火星还是没灭。 “你他娘的,这是想害死咱全组人吗?”爆破工老姜举着沾满煤灰的拳头,狠狠地砸到老严后背上。老严踉跄着撞在一旁的矿车上,翡翠烟嘴“当”的一声磕在了铁轨上,老姜追过去,一把抽出老严身上的烟枪,用力在地上磕了几下,直到里面彻底没了火星才罢手。 安全科办公室里,矿长拍着事故报告的手在抖:“0.8的瓦斯浓度,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平日里是怎么检测的?你老严还整天挂着个烟枪到处晃荡,安全是儿戏吗?你这是在拿命开玩笑。” 老严两眼盯着墙上“安全生产1000天”的锦旗,插在裤兜里烟枪硌得大腿生疼。监控录像里,他蹲在液压阀边的身影被矿灯拉成扭曲的黑影,烟枪里那点猩红的火星就像恶魔的眼睛,怒视着他。 “从今天起,我戒烟。往后,我要是再碰烟……”老严站在班前会的铁皮箱上,祖传的铜烟杆在液压钳下弯成月牙,翡翠烟嘴也瞬间碎裂。几名老矿工们为之惋惜,三十年前透水事故,这杆烟枪的主人可是救过三条命啊。 安全帽上的反光条在晨曦里忽明忽暗。老严把锯断的烟枪放进更衣柜,柜门“咣当”合上时,井下传来第一趟人车的汽笛声。 “严队,三号工作面湿度超标!” “停钻!撤人!” 老严攥着防爆手电往掌子面冲,矿靴踩在渗水的碎石上发出吱嘎的响声。新来的钻工还在嘟囔着“就剩两米了”,被他揪着领子拽出支护区。十分钟后,顶板塌方的闷响震得防爆电话嗡嗡颤。 年终的表彰会上,矿长在念“安全生产先进单位”的贺电时,老严两眼盯着监控屏幕,嘴里啃着戒烟糖,脸上露出了笑容。 更衣柜里,断成两截的烟枪永远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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