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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节气真的很准,立秋刚过,就闻到了秋的味道。只不过现在是浅秋,白天的气温还是很高,只有清晨和傍晚才有明显的凉意。
浅秋,是秋天刚刚开始,浅秋的凉不同于深秋的肃杀,也没有隆冬前秋末的凛冽,它比较温和,有时如春天,却又比春天多了几分热烈。有时候如夏天,却又没有夏日的炽热。这个时候,夏天正在缓缓退场,秋天则悄然走来。正如杜牧笔下的“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一样,这初秋是微凉的,它浸润着人们敏感的肌肤。 老家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上的叶子悄然间染上了淡淡金黄,如同岁月不经意滴落的颜料,在浓绿的底色上晕开点点秋意。枝桠间,仍有蝉鸣声声,萦绕在耳畔,但曾经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空气的磅礴气势,已经不再,叫声逐渐稀疏,音调也比往日低沉许多,仿佛带有疲惫与悠长的告别意味。 我居住的小区里,绿化带里栽植有不少石榴树。那些昨天还有些青涩的果实,仿佛一夜间晕染上了动人的酡红,沉甸甸地压弯了柔韧的枝条。邻家的葡萄架上,一串串果实日益饱满,青翠中泛着紫晕,远远望去,如缀满藤蔓的晶莹宝石。偶有孩童站在藤架下张望,澄澈的眼眸中满是期盼,从他们的身影里,我仿佛看见了自己同样为一口清甜而雀跃欢呼的遥远童年。 在我心中,珍藏着一个难忘的浅秋记忆。那年我才十岁,立秋过后的气温依然很高。我跟着村里几个伙伴下河游泳,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家。到家时,看见娘已做好饭菜,我却突然浑身发冷,母亲摸了下我额头,说我这是下河被冷水激了。她让我躺炕上,盖层薄布单,又拿湿毛巾敷我头上。醒来时天已黑,娘还在灶台前忙活。忽然闻到一股肉香。我以为娘炖了肉,心里一喜,可她端来的是碗清可见底的汤,勺一搅,碗底只有几粒煮开花的绿豆。我抱怨道:“娘,我想吃肉,刚才闻到肉味了。”娘又把碗推给我说:“那是你三叔家,他家杀猪也舍不得吃,就炖了点骨头汤。你下河着凉,喝绿豆汤能解毒。”我又问:“他们家会不会在吃饺子?”母亲没再应声。只是让我趁热喝下。我硬着头皮喝下绿豆汤,院外又传来小伙伴的呼唤。母亲却说:“你肚子空,不能出去跑。”饥肠辘辘中,我盯着房梁上那串红辣椒,像看到锅里油亮亮的辣椒炖肉。那时,能吃上一顿红烧肉,似乎是人生最大的美好奢望。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离开家乡三十多年。那个曾为肉香味吵闹、因着凉而被一碗绿豆汤抚慰的浅秋黄昏,早已埋藏在我记忆深处,成为心底最温暖的角落。如今,我时常会特意从超市里挑选上好的带皮五花肉,选一个闲适的周末,携妻带女回到母亲身边,亲手为她炖上一锅软烂喷香的肉。这似乎成了我心中一种不自觉的、对季节流转的朴素回应。偶尔想起儿时那个黄昏,母亲熬的那碗清浅却温润的绿豆汤,它早已超越了简单的食物意义,成为浅秋时节,一份关于母爱、关于顺应天时、关于朴素呵护的深层滋养。 现代生活的快节奏,让许多依循节气的老规矩渐渐模糊。我却觉得,祖辈们以千年古训,教人在凉风渐起时安养心神、顾护脾胃,以平和来顺应四时流转的智慧,仍应留存后人的血脉中。 浅秋,如同人生行至中途一段静水流深的时光。它从容地告别了青春盛夏的喧腾激烈,又尚未抵达生命晚秋的沉静苍茫。它温煦和暖,却也蕴藉着一份走向清醒的凉意;它充盈着果实初成的丰盈喜悦,也悄然沉淀着迈向深沉的智慧。它不疾不徐,澄澈高远,于无声处,以风为笔,以露为墨,在天地万物间,也在每一颗感知敏锐的心田上,从容书写着季节流转的深意。 安坐浅秋怀抱,心头一片澄明。浅秋之好,好在这份不迫的流转,好在万物于此间沉淀的从容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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