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父爱剪影

庆芳

岁月深处的父爱剪影

乔庆芳

“芳……芳……我裤子又湿了……”一个周末的清晨，父亲含混不清的呼唤着我。
“没事，爸，我在呢，咱们马上换，洗洗身体，扑上粉就舒服了……”看他那愧疚不安的眼神，像极了做错事的孩童，我轻声抚慰。
父亲患有糖尿病、高血压，同时被阿尔兹海默症折磨也有两载，曾经挺拔的身姿日渐佝偻，消瘦的面容写满疲惫。我强压下心中泛起的阵阵酸涩，一边轻声安慰着父亲，一边为他清洁身体、更换被褥。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儿时，那些被父亲的爱紧紧包裹的温暖时光。
记得五六岁时，我不慎被开水烫伤大腿。坚强的我没怎么哭，可转身却撞见爸爸偷偷抹眼泪。那天晚上，农场放电影，姐姐和弟弟都兴高采烈地去了。我因腿伤行动不便，只能搬来小凳子，拿出小人书，在桌前安静地翻阅。夜色渐浓，电影应该已经开场，我虽有些失落，但也深知不能冒险，便专注于书页间的世界。
就在这时，爸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芳，不看书了，把你的小裙子穿上，咱们去看电影！”我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他轻轻托住我的小脸，眼中满是温柔。我惊讶地问：“爸，你确定要带我去？妈妈不让，怕摩擦感染……”爸爸笑着安慰：“没事，你坐爸的脖子上，咱们现在去，提前2分钟回来，你妈肯定发现不了！”
我满心欢喜，一瘸一拐地换上小裙子，穿上那双爸爸新买却从未舍得穿的漂亮小黑布鞋。月光如水，繁星闪烁，空气里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爸爸大踏步走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掐着我的腰，将我稳稳地放在他的脖颈上，动作轻柔得生怕碰到我受伤的地方。
到了放映场地，电影刚刚开始。爸爸选了个离放映机较近的位置，我们便一同沉浸在精彩的剧情里。观影过程中，爸爸时不时轻声为我讲解，那温暖的声音，至今仍萦绕在耳畔。
电影临近尾声，爸爸抱着我迅速往家跑。到家后，我才发现左脚的鞋子不知何时掉了。“爸，鞋只有一只了！”我急得眼泪直掉。爸爸赶忙安抚：“别吭声，让你妈知道就不好了，爸一会儿去给你找回来。”“还能找回来吗？”我抽泣着问。“能，放心！”爸爸坚定的回答，给了我满满的安心。
不一会儿，妈妈带着姐姐和弟弟回来了，他们兴奋地讨论着电影情节，欢声笑语充满了屋子。妈妈看到爸爸要出门，问道：“这么晚还出去干啥？”“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爸爸简单应答后，便拿着手电筒匆匆出门寻鞋。我躺在床上，满心焦虑地等待着。
“没找到，明天早上我再去找，只丢了一只，别人捡了也没用，一定能找到。找不到，我再给你买一双，你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学。”爸爸回来时，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满是对我的承诺。
次日五时多，我一睁眼，便惊喜地发现那双小黑布鞋完好无损地摆在床前。后来听妈妈说，爸爸凌晨三时多就打着手电筒出门找鞋，直到四时多才寻来。拿回鞋，顾不上休息，父亲又骑着自行车，赶往几十公里外的河南油田固井大队上班。
父亲含混不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父亲像是在笑。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我看到父亲手指的方向，那是从窗帘缝隙中透过的一缕晨光。我确认了，父亲是在笑。这是病榻上的父亲久违的笑。我相信，今天的阳光，一定是一个温暖的故事带来的。我走到窗子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房间。我笑着对父亲说。“今天天气真好，我推您去晒一晒太阳。”
这一天，阳光确实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