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的黛莉 ——浅析赵瑜报告文学《寻找巴金的黛莉》

dongzi

出版日期:2025-11-28   A03版●汾河   山西工人报  

作者简介

郭安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山西煤炭作协副主席兼长治分会主席。出版有散文集《零度情感》，长篇历史纪实小说《三垂冈》等十多部文学作品。

不是每个作家都会受到所有读者的喜爱或关注，普通作家如此，名作家也如此。我喜欢赵瑜老师，当然首先是喜欢他的作品。赵瑜是中国当代报告文学领域的代表作家之一，其作品以理性批判和文体创新著称，参与并促进了中国当代报告文学的发展，尤其是以其所著中国体育三部曲《强国梦》 《兵败汉城》 《马家军调查》，影响深远。除此以外，我喜欢赵瑜还有一条特别的理由，因为他和我是校友。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在山西晋东南师专（今长治学院）上学时，赵瑜也正在师专政治系上干部专修班。他比我高一届，又长我十多岁，还不是一个专业，自然就不可能有什么来往了。不过，我常常能在校园的篮球场上见到人高马大、英姿飒爽的赵瑜。2020年国庆节长假期间，赵瑜受邀来长治讲课，我和他才在课余时间算是有了第一次正式见面，交谈最好的理由当然是从校友关系说起。

说赵瑜的黛莉，其实是巴金的黛莉。更确切地说，是赵瑜的一部纪实文学作品 《寻找巴金的黛莉》。我最早是在《中国作家》2009年12月号上读过这篇文章，后来才见到《寻找巴金的黛莉》的单行本。和报刊上发表的文字相比，书中那些信件、当事人的照片，更令人感到赵瑜写作非常与众不同，从一开始就给人强烈的命运感。

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赵瑜从太原一古董店老板那儿发现了1936年巴金致17岁的山西少女黛莉的七封信。拿到珍贵信件的赵瑜没有以奇货自居，而是把它视为社会文化的珍贵财富，看成是一个研究巴金、了解社会历史的绝好渠道。正如该文获得《中国作家》文学大奖的授奖辞如是说：作品以寻找巴金七封信为源，牵出一位现代女性传奇而坎坷的命运。作者精湛的语言文字能力和结构能力，标志着中国非虚构文学创作的文本价值，更体现了作家忠诚于土地的精神。

《寻找巴金的黛莉》就从七封信的发现开始。从太原到宁武、到西安，前前后后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展开考证落实。这期间，赵瑜的身影自始至终贯穿于作品，行走的轨迹，一路的思索，对历史、地域的独特书写，他的思想、文学理念，都在作品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在两年多时间的探寻中，在多地之间的寻觅中，功夫不负有心人，赵瑜终于在西安找到了时年逾九十、还依然健在的黛莉女士，她腰背挺直，气度非凡。这位深受巴金作品影响、受到过革命新思潮洗礼的老人，见到赵瑜时还能清楚地背诵巴金写给她第二封信中的一段话。

寻找黛莉的过程是赵瑜研究巴金的过程。在上世纪中国文学运动史上，巴金先生极富个性，他的作品特别是《家》及其一系列早期作品曾经震撼了亿万青年的心灵，深刻影响了几代人的精神世界。巴金先生还是一个善良而纯粹的作家。他在给黛莉的那些信中除了首封落款“巴金”全名外，其余六封只落一个“金”字，让人倍感亲切。面对一名陌生的没有见过面的青年，先生笔底是殷殷的关切和爱护，透着一种深沉的责任感。他劝慰黛莉道：“我给另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写信，也说过这样的话。(旧)社会太黑暗了，人情太复杂了。你只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鸟，你还不能够在自由的天空里飞翔，因为在那里有无数老鹰在等着啄你。一个人要走进社会，最好有更多的技能和学问。”先生还在第四份信中坦诚地写道：“是回忆逼着我写 《春》的。”研究巴金先生给黛莉写的七封信，赵瑜的结论是：“一个作家，如果有真学问、真信仰、真道德、真品位，那么拥有哪怕其中一样，都会大成。”

寻找黛莉的过程是赵瑜审视历史的过程。书中的文字从一个被忘记的人牵出一段早已深埋的历史，在走进巴金先生写信的1937年前后的中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文革的历史被一一打捞出来，同时打捞出来的还有在历史风浪中沉浮的个人命运。赵瑜总结性地发现：对于历史的事实与感受，人们其实是存在不少问题的。他说：“今天的现实无疑是从历史推衍而来的，任何民族都只有把历史看成如自己的宗教那么重要，才能更好地关注当下。”

寻找黛莉的过程是赵瑜探讨人生的过程。一个大家族中的年轻女子，爱好文艺，为了革命，抛弃安稳的幸福，决绝地寻找自由、追求理想。然而命运的诡异，却让她人生道路的方向偏了。虽然如此，黛莉不甘做二房，带着失败的恋情，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孤魂一样漂泊，从此终生不嫁，依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还横遭种种欺凌，如此悲凉的人生，有谁能测量她此生的哀痛有多深，但她从不软弱屈从，坚守着自己的人生信念。除了女主人公，赵瑜寻找黛莉的过程还出现了许多相关的人物，作者同样在书中也揭示了这群人物的“命运”传奇。

寻找巴金的黛莉，寻找的岂止是一个黛莉，找到的也不仅仅是一个黛莉。赵瑜在书中的结束语是发人深省的灵魂拷问，令人掩卷沉思。